感受着秋天来的种种细微变化,觉得人间的天气,真的也挺有趣的。
昨天我回来以后,土地就和我交代了一下近日的事情,一是孙悟空曾来找过我,二是秦墨不知道去哪里,很久没回来了。
“娘娘就是太仁慈,没把他关的死死的。我看着那个秦墨,就觉得不是一个好人。”长安愤愤不平地收整着面前的信条,“就和那老顽童一样,长得一副祸害女仙子的脸,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墨这个人,说实在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六界之中有不少散仙,也有不少势力,虽然微小,却存在着自己的事情。他直白地跟我表露他的来意,估摸他那边的势力也是光明坦荡的。再者,这种关乎六界势力的事情,都是天庭管的,我既无权利,也没闲心。总归不是什么违背天命的大事。
“娘娘,今日的信条已经全部弄完了。”奷婳将一本册子递给我,“这上面是记载,一共是四万六千条,娘娘若想查一查后续发展与处理经过,查录一番便是。”
我接过,浏览了一番,“你这个整理收录的本事不错。不知道是不是要夸老顽童教得好。”
“娘娘说对了。这些都是他交于我们的。我们藏书阁的掌书使,人人都会这样的本事。”
我很满意,奷婳和老顽童帮了我不少忙,让我处理事情起来调理清明,不过依旧还是工作量太大了,“若是能有一位像惠岸那样的弟子帮帮我就好了。”
“娘娘声名远播,不出百年,定然还会有的。”长安还是马屁精。
不过如今也好,起码我觉得日子渐渐也充实起来了。我似乎也不是徒有虚名的咸鱼菩萨了,料想师父在暗地里看着我如今的变化,也会十分满意。
深夜的时候,孙悟空来了。
城里的打更人刚叫过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奷婳和老顽童都栽在地板上就沉沉睡去了,唯有我听着秋叶昆虫相聚的最后一场盛会,一边处理着信条,睡意全无。
他自顾自的坐在我的桌案前,随意挑起两张信条看了看,又放回原处,“观音娘娘,不愧是普度众生的观世音。”
孙悟空的语气戏谑,我听着别扭,只是淡淡开口,“不知大圣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也无什么事。只是来问娘娘,可替我寻到灵蛇一族的后人了?”
我盯着面前的白纸黑字,“不知道灵蛇一族,有什么辨认的方法?”
“辨认的方法也很简单。灵蛇一族同女娲脱不了干系,她们修炼时间短,凝聚灵气的本事也令人望尘莫及。对于很多修炼者来说,灵蛇一族凝聚灵气的本事最令人眼红。曾经六界中,许多神仙都抓了灵蛇后人在身边,愿她们能凝出世间纯净的灵气,助长修炼。”孙悟空动了动鼻子,“你今日身上没有灵蛇一族的气息了,你仔细想想,曾经见过什么特别的人没有。”
我的瞳孔一缩,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你要我替你寻灵蛇后人,也是为了助长自己的修炼?”
孙悟空皱眉,“阿音,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
见我沉默,孙悟空感觉很可笑,“你要这样认为,就这样认为吧。”
“你来问我寻没寻得灵蛇后人,可你自己深夜丢下保护我大师兄的任务来找我,何尝不是渎职。若是我师兄出了意外,你这笔交易,可就没有了。”
孙悟空不大高兴,“我给他下了结界,若是有妖怪这时候来找事。我一个筋斗云,就回去了。”
我又把注意力挪回在桌上的信条之中。
孙悟空见我不理他,兴许有些生气,自顾自地说话,“我当金蝉子这一次历劫能有什么好本事。不曾想变作这样一个食古不化的和尚。真是无趣,无趣。”
我瞪着孙悟空。
孙悟空看着我的眼睛,还在说,“成日里念一些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荒山野岭,要说什么佛理教化,碰见个樵夫砍柴,也要说。真是唠叨死了。难怪他会对你说什么特别不特别。也纯属是卖弄学问罢了。”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你师父。”
“师父?”孙悟空眯了眯眼睛,“又如何?我想走,他也拦不住我。”
一股气堵在胸口,我快速分析了利弊,决定别过眼不再理他。
“观音。你对我这种态度,可不是对交易者的态度。”孙悟空凑到我面前,“那和尚,一介凡人,吃穿用度,病痛生死。哪一个不需要我帮忙。你可想清楚了。”
孙悟空说的句句在理,我立刻又变了个好脸出来,“说什么大圣,一个玩笑都开不起,听不出我话里有话么?你这样的修为,何须什么灵蛇为你练气。再者,陈玄奘他就算再不好,你也别到处去说。若是名声传出去了,他恢复身份,要六界之人听了,要怎么说他?”
孙悟空笑了,我不知道,他竟然这样轻易就笑了。心里不住地感谢文殊普贤给我弄得菩萨训练,如今我想,也可以毫不留痕迹地换面具唬人了。Χiυmъ.cοΜ
“觉得好笑罢了。他平日里不说话,到了人间,倒是怎么说都停不下来,也好。”孙悟空的眉毛都舒朗开来。
我赶紧趁热打铁,继续道,“你堂堂一个齐天大圣。何必和一个凡人过意不去。若不是司命的命格给他写成这样。他何至于此。曾经小七激你,各路神仙暗地里斗你,你都不一般见识。你在我心里可不是这样的。”
孙悟空的逆毛终于给我梳顺了。看了看东边有些泛白的天色,“天要亮了,我这就回去了。”
孙悟空打了招呼,也没等我说话,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我看了看天,黎明前的黑暗刚过,天确实要亮了。
再看了看熟睡的奷婳,心里暗自庆幸,没有被孙悟空感觉到奷婳的存在。看来这一招,可行。
白日里,我这心里面一直不安定,孙悟空抱怨大师兄的话还在脑子里回想。要知道孙悟空是个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绝不会是这样简单地抱怨两句。便先让奷婳和土地歇一歇,关了房门,开了妙华镜。
孙悟空牵着马,大师兄坐在那匹白马上,路有些颠簸,可马走得也慢,倒不至于多颠簸。看来那犯错的孽龙,是真心悔过。
不过日头毒辣,到了一片隐蔽处,大师兄还是提出要休息。
“悟空,暂且歇一歇吧。”
孙悟空回头看看满头大汗的玄奘,点点头,扶着玄奘下马休息,自己则在一旁打坐。
“悟空,你总算听进为师的话了。心静自然凉,就是这个道理。”
孙悟空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耐烦。
玄奘叹了叹气,“悟空。忠言逆耳利于行。”见孙悟空还是不大领情,玄奘想一句,说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这样过了一刻钟,孙悟空突然站起,吓了玄奘一跳,“悟空,何事惊慌。”
却见从附近草木里跳出来一行壮汉,个个魁梧高大,皮肤黝黑。
“哪里来的和尚。”看起来像是强盗,“交出钱财,饶你性命。拿不出钱财,定叫你粉身碎骨。就做小爷们山寨里面的盘中餐吧。”
“这鬼天气。几天没吃人肉了呢,桀桀。”其中有一个强盗,看着有些诡异,似乎会点妖道。
孙悟空不屑,“也不知道你们是哪里的强盗。没什么本事,还要做点打家劫舍的勾当。不如通通把你们的钱财交给我。”
“悟空。不过是钱财罢了。给他们就是了。”玄奘双手合十,“众生皆苦,不必为此大动干戈。”
几个强盗被惹怒了,看着面前这身形瘦瘦的孙悟空,擦擦拳头,“你这厮不识好歹。”
孙悟空从耳朵里掏了绣花针出来,“该拿我的针出来玩玩了。”
金箍棒一下就变得碗一样粗,强盗们被吓到了,那砍死会妖道的强盗却鼓舞着大家上前去。孙悟空步子一拽,挥了两下金箍棒,那些强盗都倒下了。孙悟空的金箍棒对着那个有些诡异的强盗狠狠一砸,那妖道瞬间没了命。
“悟空!你怎可这样草菅人命。”
“师父,你看不出了这些都是妖道么?”孙悟空作势朝玄奘挥了挥棒子,见玄奘害怕,放下了棒子。
“什么妖道。我看就是你不分皂白!他们就算是剪径的强盗,就是拿到官司去,也不至于死罪。你纵有手段,打退他们就是,怎么可以打死?这却是无故伤人姓性命,如何做得了和尚?出家人恐伤蝼蚁性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而你全无一点慈悲之心!……”
我暗自心惊,糟了糟了!这是要惹怒孙悟空了。赶紧变换了装束前往那地方去。
我到的时候,大师兄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生着气,“罢了罢了。也是我命里不该招徒弟。”
我心疼不已,变作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婆婆,向他走近。
我赠与了大师兄,一顶嵌金花帽,又教了他定心真言。又名作紧箍咒。这是我第一次知道孙悟空有涅槃火以后,寻到的办法,定叫他连涅槃火都使不出来。
做完这些事,我赶紧回了观府。果然赶在孙悟空后脚进来了。
孙悟空支着胳膊撑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见我过来,委屈地将事情原委说出来,要我说说理。
我笑了笑,“你昨日里还说不和他一般见识,今日就忍不住了。”
孙悟空扭头,“凡人就是这样无趣。不知道生存之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好心护他西行,他竟然连自己性命都不爱惜。还说我这种人,沾满鲜血,就应该佛陀开眼,令我暴毙而死。”
我垂眸,“凡人就是说法度,他们无能,若是没有一些伦理寻常。哪里能保命。神界的事情,凡人不明白。”我看着孙悟空的眼睛笑道,“我们猴子如今在哪里没有一个好大圣的威名。天庭如今越来越不得人心。一点错就要让仙僚们受重刑。悟空,你是对的。哪怕不为什么,迟早有人会站出来抵抗天庭,一个两个,渐渐成星火燎原之事。”
见孙悟空心有松动,我再继续道,“悟空。你既然受了送他去西天取经的命令,你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你虽然要图自在,却也不会误了前程。”
孙悟空终于笑了,“阿音,你能这么想。我很安心。我先回去了,这样一走,万一来了什么妖怪欺负他,那可就不好了。”
我点点头,“且安心去吧。”
孙悟空急匆匆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忍不住拍了拍胸口。
孙悟空,孙悟空,你敢大闹天宫,敢杀去五指山所有的鬼怪,敢对小妖小盗贼出手,有朝一日,一定敢对我师兄出手。
莫要怪我狠心。
待到心情平复,我再打开妙华镜。
孙悟空已经戴上了帽子,正被紧箍咒念得头痛,满地打滚。痛得竖蜻蜓,翻筋斗,面红耳赤,眼涨身麻。他扯不断金箍,金箍变作一条金线一样在他脑袋上生了根,玄奘看他这样痛苦,不忍心再念下去了。孙悟空方得一丝休息,气息奄奄,“我问你,这紧箍咒,你从哪里学来的?”
“是方才一位老母传给我的。孽徒,你还要打我,现在可敢打了?”
孙悟空扯了扯嘴角,“我何尝要打你?既然是南海观世音授予你的法术,你便随意使用,莫要辜负她的一片好意。”
玄奘见他这样嘴硬,又开始念起了紧箍咒。
孙悟空一张俊俏的脸,疼得扭曲在了一起。他蜷缩在角落不停地打滚,七魂八魄都被疼出来了,身形上一道又一道的重影……
我不忍心看,熄了妙华镜。
师父常常告诫我,一定要行善。我是这世上大慈大悲大善之人。如今这样,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谨遵教诲。
看着猴子那样痛苦,我忍不住打了一身冷颤。
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
我平复了心情,回去处理信条,却时常感觉心惊肉跳,料想是坏了修行。到了傍晚就开始打坐修行,拨弄佛珠,敲打木鱼。
夜深人静,我却还是觉得吵闹,猴子那痛苦的模样还在脑海里盘旋着。孙悟空红着眼,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外。我不敢看他,只是手上的木鱼敲得快了一些。
他默默坐在我身侧,轻轻唤我:“阿音。”
我心虚,闭着眼睛继续敲木鱼,内心仿佛被狠狠敲了一下,有些抽痛。
“阿音。你是不是以为,猴子的头,都是不会痛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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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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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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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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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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