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成第一时间起身去侧幕接人。
其中张雅丽的年纪最大,今年七十五了,也是眼看要八十的人。
但即便这样,她老人家还是在演出,汇演的时候也还要坚持演一个,所以刚才聊天的时候,王蕙的情绪才比较泛滥。
不知道的人可能觉得有点过,但她是眼睁睁瞧着这种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每周都演出,每周都教学,那种精神很让人看着感动。
最后三位老先生被邀请坐到白沙发的时候,张雅丽是最开心的,从刚才被孩子扶着的时候,就已经没有放开孩子的手了。
喜欢他是真喜欢他。
当初如果不是他,还有德芸社,她再不可能演唱鼓曲。
而依次坐下后,王蕙第一个开口。
“几位老师从我小的时候,就在一起演出,然后关系特别好。因为中间有好多年没有联系了嘛,后来在孩子提议鼓曲社,鼓曲社办成的时候,我们就把几位老师请过来。
老师特别的支持,特别的用心。
甚至给孩子们上课上到很晚,上晚了之后,孩子们给打车都不要,就自己走,风雨无阻的。”
看见惠儿说,张雅琴笑着轻轻拍了拍她放在自己手中的手背,那种感觉跟姐妹之间拉家常一般。
瞧见气氛这样好,主持人坐在旁边都来了兴趣,因为这几位是真的老艺术家了,于是开口。
“几位老师是当年鼓曲最辉煌的时候一路走过来的,我们这些年轻人肯定特想知道最辉煌的时候,那是怎么样的场景?”
“对!我也想知道。”齐云成此刻点点头,感觉主持人的问话问到了他的心上,但凡跟曲艺有关的他都想了解,尤其这种过往的历史。
而见孩子也想知道,张雅琴坐在中间发声,“那时候各个地方都有书场,还有小园子什么的,特别满。
外边观众吧,坐在那种大长凳上,然后挨着個在外边等着。
园子观众里边没有出去的人呢,外面观众就等着,就进不去。”
“也是一票难求!”瞧见妹妹介绍,当姐姐的张雅丽搭一声。
张雅琴看一眼自己老姐姐,“我们出去演出的时候,都是老师领着往前面走,后面呢跟着一大溜的观众,跟到什么程度,就一直跟到进园子才罢休。
对了,就跟现在德芸社那个粉丝是一样的。”
说起这个事情,文爱云有体会的,于是连忙开口,“你们说的这一幕,也在我身上发生过。
那会儿我75年进团,登台演出唱一《小黑驴》,就红得不得了。
一出去观众便围着你,还跟着一块儿唱那个《小黑驴》!包括到八几年、九几年,那是最昌盛的时候园子开的特别多。
所以那阵也是我们这个大明星……”
因为中间隔了一位,文爱云努力伸出手碰了碰王蕙的手,“诞生了!”
看见老先生说自己,王蕙忍俊不禁着。
但文爱云话语没断,用着十分强调的口,看一眼孩子,再看一眼主持人,不断地诉说,“她那阵才十三岁啊!十三岁我把她领上台,你知那观众爱得不得了啊。因为大惠儿,她天生有自己的灵气儿。
而且呢她又努力,她又爱!她各方面基于一块儿,所以也是一下红了。
后来开的个人演唱会,就赢得了专家跟观众的好评!”
到这里齐云成听的兴趣浓浓,包括心都多跳快了几分,因为哪具体知道师娘小时候的事情,所以太喜欢听了。
再且没想到当年的鼓曲竟然繁华到这种程度,估计小园子和从事的演员。
怕是连德芸都比不了。
现在火的不是相声,只是德芸!
所以相声剧场加起来其实也没多少家,哪怕算上其他相声社团也看着不多,但当年的小园子,可能相隔百米来就有一两家。
宛如连锁店般的多。
说到底当年还是自己师父高攀了。
齐云成好笑一声,不知道师父当年做的什么,把师娘给追到了,随后立刻同老先生说一句话,“当初是您把我师娘领上台,现在师娘又把您领上台了。”
“诶,对!”
孩子说的话到点子上了,文爱云不断点头,“在鼓曲社的时候我们还说呢,真的是好感动,一晃就二十多年了。”
此刻王蕙握着张雅琴老师的手更紧了,“那时候文老师把我领上台!而张雅琴老师跟我一起演出,还把我带家里去。
一进去家里,张雅琴老师、张雅丽老师对我特别好,也对我特别照顾,所以关系真的都很亲,也对我很喜欢。”m.xiumb.com
“不止喜欢大惠儿,对云成也很喜欢呢!现在都可喜欢他了!”文爱云忽然转移目光说向孩子。
她一说,张雅琴、张雅丽、王蕙三位都看了过去。
而感受到目光,齐云成都有点接不住,无奈地低头一笑,本来就想当个陪衬,听老先生讲故事就行了,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情。
“是喜欢!喜欢得不行了!”张雅丽抓着孩子的手,给观众和主持人说明,“但凡他去鼓曲社,我们这一帮上了岁数的都爱看他。
关键为什么喜欢他知道吗?除了他业务很好,对人也有礼貌外,有时候我总觉得就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惠儿一样!”
“哎呀!!”文爱云微微惊讶,眨了眨眼睛,“我也是这么觉得,就是一直没说!”
张雅琴也附和一句话,“对!我也有这一种感觉!”
几位先生不知道怎么了,在这一点上成了一条战线。
可越是这样,齐云成越没法开口。
主持人倒是好,帮忙解围问一句,“为什么您几位会觉得像呢?”
“大惠儿十几岁的时候很漂亮!很有灵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在一帮先生当中也非常受欢迎,当初骆玉笙先生拉着她的手给她说东西。
云成可不也一样,有灵气、有天赋,很多老师都喜欢,简直一模一样了。”
文爱云再一说得到了几位的认可,就连王蕙都瞧着孩子点点头,倒不是承认小时候她怎么怎么好,而是承认孩子怎么怎么好。
“别说我了,我有什么可说啊!”赶紧的齐云成想转移话题。
张雅琴眉欢眼笑,“再说孩子,孩子都害臊了。不过惠儿跟得刚,还有孩子给我的感觉都是一样的,不管做什么都把德字放在前面,把利益放在后面。
不然鼓曲社一开始办不起来。
还有一件事情我说过很多次了,我相信姐姐和爱云老师都能体会到。
就是刚到德芸社的时候,惠儿给我们安排车,专门接送。
我觉得太麻烦了,够累的,实在用不着,鼓曲社有一位杨杰老师说等一会儿吧。
我回头一看,大伙儿安静极了,以为有事或者开会,干脆也等等,等那车。
杨杰说车来了,咱走吧。
我就站起来了。”
到这里张雅琴冷不低看向孩子,目光当中藏匿的全是对孩子的喜欢,“我站起来,这孩子带头的,然后大伙儿都站起来了。
哎哟,惊了我一下,谁也没通知,也没说话,就是不约而同的起来。
不止云成,其他孩子也是这样,我就觉得,一个人没有德不可能做到这样。
还有一个事情,云成他们不是说相声的嘛!有时候我在他们谈话当中听,他们写完段子或者说完段子之后,徒弟之间征求意见,这行不行,咱研究研究。
过去的老艺人有这么一个说法,同行是冤家。我这本子不能让你看,哪怕同门也如此,他们没有这个概念。
师兄弟之间相处的就是一家人,一大家子的人。不止师兄弟之间,德芸存在其他演员,但也是如此。
真的非常好。”
一大段话,七十多岁的张雅琴说出来,显然是这两年自己体会到的一种东西,然后让其他人也去知道德芸的好。
而现场的观众们,一位位都感受到了老先生对德芸的喜欢。
因为话语的语气,还有看孩子的眼神,不是假的,不是演的。
就是爱到一定程度。
如果没有办鼓曲社,她压根认识不到这些人,所以很庆幸。
主持人肯定能感受聊天当中的气氛,出于自己的感慨,看向镜头和观众,“所以现在鼓曲社开办了,过来学习的孩子们真的很幸福,有这么好的一个环境。
尤其这么多老先生,那么各位老师,我们说句实在话,在鼓曲社我们教不教真东西?”
文爱云开口,“理当倾囊相授!所有的一切都教给学员们!”
“对!”到这里齐云成突然打起了一点广告的嫌弃,替老师开口,“文爱云老师有一个愿望,她有一副简板儿,她就想把这一副简板儿传下去!”
“哎呀,说到这我特别感慨!”
文爱云笑眯眯的,因为这件事情,她表现的实在浓重,要不孩子怎么替自己说。
然后再开口。
“我从小受了不计其数的老师的教诲,学了很多的东西,但没有地方去展示。乔派坠子有很多很多的段子,但观众没有听到啊。
所以我感谢德芸,是他们为了曲艺传承和发展,拼命的去成立这个鼓曲社。
现在这些段子都能陆陆续续的上台演,甚至还能被记录下来。
所以至今为止,为什么说我拼了命的教学员?我们是有前有因的,五湖四海的孩子们只要来了,大惠儿都要给留下。
如果能发展出来百分百培养。
就现在我个人来说吧,我跟你们讲,我的学员五湖四海。夕藏的、新江的、山西的、东北的、山东的!
哇,天南海北的都有,天南海北的来学我这乔派坠子,真的我太感动了,我太感谢他们成立鼓曲了。”
这一段话或许从招收学员的那一刻,文爱云老师心中就压抑着,现在借着节目宛如连珠炮的吐出来,整个人抑制不住的情绪。
实在难得,如果没有鼓曲社,这一辈子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再出现她的乔派坠子。
瞧见文爱云老师这样,王蕙感同身受,心里充斥了不少复杂滋味。
“当初还是云成建议的鼓曲社!”
“是啊!”文爱云陡然伸过去手,握着孩子,“难怪大伙儿都喜欢你呢!真的跟惠儿一样,都热爱着曲艺。”
一开始还没什么,但是被老师握着手的时候,那一股失而复得的情感仿佛也被传递到了自己心上,齐云成内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这是他希望看见的。
可齐云成此刻还能怎么办,露出微笑,转变一下其他话题。
要是再谈这个,估计说着说着又得打湿眼眶。
人生三大幸事之一就是失而复得。
所以老先生不可能不激动。
而这一幕,坐在休息室的郭得刚能看见,他今天同样要出去录制,听见他们的谈话,尤其说孩子的,当师父的很骄傲。
当初云成要弄鼓曲社,给他吓了一跳,觉得时机不成熟,等一阵子再说,怕盲目弄出来有一些麻烦。
现在看来,云成比他有远见多了。
当然是他努力,最开始那么努力的去联系老先生,再看管场子才走到今天。
等走上正轨后,他就可以轻松很多了,这不明儿还要安排他参加斗笑社,让他这么多年来好好的放个假。
只是正想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王蕙身上。
夫妻两个人多年的好,能不明确?
同时此刻王蕙在讲明自己是怎么跟鼓曲结的缘,她当时在天津读书,小学四年级,有一堂课是曲艺引进校园。
从那后便喜欢,别看简简单单的几堂课。
但说明天津真不愧是曲艺窝,人家注重,也愿意花功夫让曲艺扎根在这些小孩子当中。
不过几个人的天也没有聊太久,先生岁数大了,长时间的录制不太可能。
于是换上来郭得刚坐在王蕙身旁。
这下夫妻两人往沙发上一坐,模样都像,因为到了这岁数没有不发福的。
奈何回到休息室的齐云成,望着转播的屏幕跟吃了脏东西一样。
师父这衣服……果真穿什么都像要逛大街的。
因为录制大厅不冷,师娘穿的短袖,师父里面则穿的一黑秋衣、外面再来一个黑色的棉袄。
小老头的模样。
可想想不对啊,师娘买的这套衣服似乎挺贵,上千还是上万了,怎么感觉跟三十块钱买的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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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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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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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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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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