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面前的雷欣,目光中带着不可思议,心中抓狂呐喊,你可是主簿,一县的主簿,管账管户籍的,怎么能干这种体力活?
强压下躁动的心,郑容嘴里挤出两个字:“铁锹!”
相比锄头,铁锹应该轻松一些吧。
雷欣将铁锹递给了郑容,粗狂憨厚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意,说道:“今日任务并不繁重,就是整一整市场北面的坡地。经过春雨侵蚀,已经有了垮塌的迹象。趁着现在天气好,我们雇佣几人,去河边取些沙土,将地面夯实了,免得真出了问题,伤了人。”
雷欣说着很熟练的就在市场上请来了几位劳力,耐心于郑容说道:“农忙已过,夏闲时节,最适合干这种事情。劳力好找,我们县在陈县令的带领下,发展的极好,唯独劳力太缺。”
郑容看着县里的典史也在熟练的招劳力,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可这种情况真是第一见。
在前往河边的路上,郑容实在忍不住道:“雷主簿身为一县主簿,却干这等苦力,不觉得委屈?”
雷欣一脸奇怪的看着郑容,说道:“何来委屈之说?事情总要有人来做,我们今日不做,明日陈县令便会来做。青溪县可是我们的家,陈县令贵为县令,又是外乡人,对我们都如此上心。我们本地人,还能计较什么?”
郑容一时无言以对,回想着脑海中的记忆,眼眸中忌惮很深,县衙里的这些官吏都是青溪县各乡村的里正、村正,他们都是地方百姓举荐上位的,与各村百姓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陈青兕在百姓心中有此威望,他们要是干出背叛的事情,定会被戳脊梁骨。
若没有足够的利益,想要拉拢他们只怕不易。
不能轻易开口。
郑容心里盘算着,嘴上却道:“雷主簿误会了,在下说的是主簿的本职工作。这主簿不应当负责管理户籍,编写文书之类的工作。雷主簿将时间用在了处理这些非本职工作之上,是否会耽误本职工作?在下初来乍到,有些不理解县里的情况。”
雷欣本有些怀疑郑容,但听他如此解释,觉得是自己多疑了,解释道:“县丞是不了解县里的情况,县令来的时候,前主簿作乱,将县里闹的乌烟瘴气,县衙内部不成建制。全靠县令将县内乡村所有百姓聚在一处,提拔里正、村正,勉强维持运转。那种情况,县令不识得我们,我们也不知县令,都显得茫然无措。”
“就拿我自己来说,从一村正升任主簿,自是天下的喜事。可我从未干过主簿的事情,哪里做的来?”
“还是县令,他一人将所有事情都扛在了肩上。每日给我们安排任务,细节琐事全压他一人身上,直到最近县里的情况有了好转,才交给我们。小县事情不多,又有可靠的人,在力所能及之内,自是多做一些为好。”
郑容听到这里,面如死灰。
雷欣领着郑容来到河边,先指挥请来的劳力干活,然后对着郑容道:“县丞将河水里的碎石铲上岸来,某在这里挖些泥沙。”
郑容看了看雷欣手里的锄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铁锹,风中凌乱。
韦暠昨日巡逻了县城西,今日又在县城东逛了一圈。
回到官署,又听到熟悉的呼噜声。
韦暠眉头挑了挑,大步入堂,果然见郑容又睡在自己办公署的席子上。
又踢了一脚,这一回下脚较重。
惊的郑容打了一个哆嗦。
韦暠道:“睡上瘾了?”
郑容看了韦暠一眼,很意外,没有任何的抱怨,只是眼中充满了无奈与不甘。
韦暠心细如发,察觉出了郑容似乎换了一件衣裳,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郑容双手一摊:“在河里取碎石,一个不慎摔了一跤。”
韦暠正想细问。
郑容却道:“这是小事,不提他。”
韦暠心中一沉,大步走出屋外,见四下无人,方才道:“怎么了?”
郑容最注重仪表,以自己身为荣阳郑氏为荣,如此狼狈却是小事,那真就有大事了。
“陈青兕远比我们想象得厉害,他们也许不是他的对手。”xǐυmь.℃òm
郑容说这话的时候,言语中充满了苦涩。
他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是何等信誓旦旦,大有将陈青兕踩在脚下,让世人知道他只是空有诗才、文采,写的出锦绣文章,却无半点治国韬略。
结果这才两天……
韦暠这两天进一步了解陈青兕在青溪县的作为,对于配合郑容对付陈青兕一事,也充满了纠结犹豫,不知该站哪边。
现在他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就静静地等着。
郑容带着几分失落的抬头说道:“韦兄可知道陈青兕对于县衙各部作了什么安排?他打乱各部主事的任务,自己培养扶持小吏,县衙各部主事与小吏居然是两批人。主事是陈青兕提拔的,小吏也是他培养的。主事、小吏相互扶持,两方都只听他的,又存在利益关系,我们动了任何一方,都会受到另一方的制衡。青溪县上下百姓对陈青兕敬若神明,整个县衙都在他一人手中。我这个县丞,如果不依照他安排的任务工作,只能在县衙里睡觉。完全寻不到半点机会……”
韦暠吃重道:“你是说陈县令一早就算到你们会针对他?”
“怎么可能!”郑容没有好气的说道:“那個时候《三字经》还没有问世,陛下重心还是在科举在上官仪的身上。我们五姓都不曾正眼看他,他哪里能算到这些?”
他语气激烈:“定是此人对自己怀有绝对的自信,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化腐朽为神奇。他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担心有人来与之争功,早早留下后手。陈青兕心思缜密深沉,布局已久,只是两日,你我所面对情形已经让人绝望。他……还没出手呢!”
他带着几分自嘲道:“不怕韦兄笑话,我这心里有些发怵。怕不是他对手,怕他真的能够成长为那个威胁到我们的存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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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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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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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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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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