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门口站着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面容姣好,手里捧着一件绣着五福捧寿纹的紫色狐皮大氅,笑意盈盈得走上前来,一面给他披上大氅,一面道:“大爷一个人回来了?”
楚平点头应着,接过了她披上的大氅,自己往前拉了拉领子:“祖母病了,我总得回来看看,天太冷了,外祖母留阔哥儿和嫣然多住几天。”
说着正欲往里走,忽得听见外门处有吵嚷的声音,楚平顿住了脚,站在垂花门的台阶上往外头望去,只看见一个穿红戴绿的婆子正和白管事撕扯争执着什么。
楚平拧了眉头,忽得瞧见那停在白管事身旁的马车上,挑了帘子,走下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她衣着精致华美,举止优雅迷人,阳光透过初融的雪水映在她洁白如雪的面颊上,两条碎发撒在额边,眉目如画,除了一点朱红的樱唇,似乎不施粉黛,那干净清澈的模样却一下子映入楚平的眸子。
“二婶婶,算了,我们先回去吧,既然老太太还病着,等老太太好些了,我们再来拜访。”桃夭上前好言劝着邵氏。
邵氏却被那管家几句话激得正上头,哪里肯干。
楚平身旁的大丫鬟见楚平忽的不走了,也跟着探出头去往外看:“爷看什么呢?”
楚平略微拧了下眉头:“不知道在闹什么,秋月,你去问问。”
那唤作秋月的丫鬟应着出去,楚平却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抬步回了内院。
楚家是个四进的宅子,因着家里人口也不多,老太爷和老太太住在后院正堂,楚平弟兄姊妹几个原本应该住在前院跟老爷夫人住在一起,可是老太太喜欢孙子孙女,就一直让跟着他们三个跟着祖母住在后院。
楚平弟兄姊妹三个年节里应邀去自己外祖家住了几天,昨日听说祖母病了,楚平就先赶了回来,如今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给楚家老太太请安。
楚平穿过抄手游廊,从前院进了后院,小丫鬟给打了正堂毛毡的帘子,请楚平赶紧进屋来烤烤火:“老太太正念着大爷呢,您就回来了。”
这正堂里挂了块匾额,上书“嘉乐堂”,屋里镂金的炭笼里烧着无烟碳,映得满屋子都很暖和。
楚平随手解下了身上披的大氅,交给了一旁的丫鬟连翘:“老太太好些了吗?”
连翘道:“刚吃了药躺下,已经好多了。”
楚平点头,这才放心些,等自己的手烤的不那么冷了,楚平这才抬步往里间去,坐在了楚家老太太床边的小凳子上:“祖母,您好些了吗?”
楚家老太太看见是楚平回来了,也是高兴,伸手就要拉楚平的手:“你怎么还火急火燎得回来了,不在你外祖母家多住几天,你难得回去一趟。外头天这么冷,没冻着吧。”
楚平握着老太太的手,笑着道:“没冻着,您看,我的手还热着呢。倒是您,怎么着了风寒?”
老太太摸着楚平的手的确热乎,便也放心下来:“哎,我没事,昨儿下雪,我好些年没看见这么大的雪了,跟你祖父一块往院子里赏雪,风扑了一下子,一点子小病,大夫说了没事儿,吃两副药就好了。”
“您赏雪在屋子里拥着炉子赏,让她们把帘子打开就是了,没得非要到外头去。”楚平劝着,“爹娘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我照顾好您和祖父,您看这才几天,我出去玩了一趟,您就病了,等爹回来,还不罚我跪祠堂?您多保重身子,就是心疼我了。”琇書網
老太太笑呵呵得拉着楚平的手拍了拍:“不怕不怕,咱不让你爹知道。我们家平哥儿这么懂事,这么孝顺,倒是你爹,这么大年纪了,手底下的生意还处置不好,大过年的还要跑去番禺,不能跟咱们好好过个安生年。”
楚平安慰道:“这做生意不容易,爹辛苦赚钱养着这个家,您就别怪他了。”
“哼,”老太太没再说什么,只是复又问道,“听说你二姨妈家的表哥回来了?他去年新中了举人,你多与他相与,也多跟他讨教讨教学问。”
楚平的眸光暗淡了些许,只点头应着:“哎,我知道,三表哥本来也打算跟我过来拜见祖母,只是我听说祖母病了,没敢让他过来,怕打扰祖母养病,我已经跟他说定了,后日在天香楼设宴,请表哥吃个饭。
爹娘都不在家,祖母又病着,就不让他来家里闹腾您了,等您身子好些了再请表哥来家里坐坐。”
老太太点头,道:“也好,平哥儿,你也不用泄气,再学个三年,你总能考上的。”
楚平心中的刺仿佛又被拨弄了一下,面上带了一丝苦涩的笑,只应着:“是。祖母,您才刚服了药,睡一会儿吧,很快就好了。”
楚平安置好了老太太睡下,才出了正堂,往自己住的东厢房去了。
外头的雪水晶莹得从房檐滴落,楚平在房中呆立了片刻,便进了自己的东次间,拿起了桌案上的书开始读,可那书本上的字却有些进不到眼睛里去。
自己十四岁考中了秀才,意气风发,恰逢那一年,正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之年,自己贸然应考,预备不足,名落孙山。
如今自己准备了三年,再次去应试,表哥考上了,可自己却再次落榜。
楚平颇受打击。
母亲曹氏临行前却对他说,若是读书太辛苦,就不读了,家里偌大的家业还需要他来接手,原本这次番禺那边的生意出了些事,是打算带着楚平一块过去,让他也耳濡目染得学着做生意的。
可是楚平心有不甘,他想再试一次。
楚平伸手拿过自己桌旁的茶杯,却发现茶杯是空的。
楚平唤了一声:“秋月,倒茶。”
屋子院子都寂静无声。
楚平放下书,起身,自己往厅中圆桌上拿茶壶打算倒水,却发现茶壶也是空的。
“秋月,秋月?”楚平又喊了两声。
外头忽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小翠跑了进来:“大爷,您找秋月姐姐吗?她听说您今儿回来,去二门迎你去了,还没回来呢,您没看见她吗?”
楚平这才想起了方才在垂花门的事:“哦,我让她去打听打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小翠好奇得瞪大了眼睛:“大爷让秋月姐姐打听什么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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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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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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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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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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