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忍不住,轻轻捏她圆润小巧的鼻尖,磨牙切齿,满是纵容的宠溺,“刚刚救了妹妹的命,转头就说这样的话来寒我的心。”
裴琮之拉着她的手,去摸自己的掌心。
刚刚救她心急,抢夺那内侍手上的匕首时不慎划破了一道口子。
她一直担忧裴子萋,半点心思也没有落在他身上过,自然也没有见到。
还是她方才进内殿看裴子萋时,那口子渗出血来,淅淅沥沥止不住,叫太医无意瞧见了,这才赶紧为他上药包扎。
他将那包扎缠绕的纱布随意扯开,捉着她的指去摸那道长长的伤口。
夜色深沉,什么也瞧不见,但那伤口里渗出来的血是温热的。
寸寸抚摸过去,原来那伤口也长,也深。
但他一声也未吭。
他轻声问,“我为妹妹受了伤呢,妹妹知道吗?”
她不知道。
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自然也不会在意他。
“我方才过来救妹妹,急得心都要吓死了。”
他有多怕没能救下她。
“好在妹妹没事,不然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裴琮之搂着她,将头埋进她乌黑的鸦发里,语气软得不像话,“我真是后悔了。”
后悔算计她,后悔倾尽所有来逼她。
可是一切已成定局,他只能哀求她,“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强逼了妹妹,是我对不住妹妹。”
怀里的姑娘不吭声。
他的语气再低几分,“我不敢奢求妹妹原谅,但事情已经成这样了。”
“妹妹如今是我的妻啊!此事再不可更改。妹妹还能如何呢?纵是想走,这天下之大,你孤身一个姑娘家,又能走到哪里去?”
于她而言,哪里不是豺狼虎豹,哪里不是地狱深渊。
空有美貌,又没有父母亲人倚仗,这就是她的原罪。
“不如我们从头来过。”
话锋陡转,他温柔软语,循循善诱来哄她,“我再不会对妹妹耍弄心机城府,我会倾其所有对妹妹好。终此一生,承平侯府里,也只有妹妹一人。”
这一刻,他是世上最深情无二的郎君。
那只渗出血来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柔荑,她的手和她的人一样软,只心格外硬。
若是旁的姑娘,早已被这些甜言蜜语腐蚀了去。
可她不是。
她靠在他怀里,眉眼微微敛着,眼里比泠泠月色还要冷淡。
就是叫他挑起下颌来,眉眼也是不动的,平平静静看着他。
一颗心,伤得千疮百孔,无论如何也捂不暖。
两人的关系不能总这么沉寂下去。
他想起沈清棠看向襁褓里那个婴孩的神情,眉眼弯弯,明媚又清丽。
她有多久没有用这样的神色来看过自己?
若是他们之间也有一个这样的孩子,会不会好一点?关系能不能亲近一点?www.xiumb.com
他曾经咬牙切齿,无比憎恨自己的父亲,用这种龌龊手段强留下他的母亲,致使夫妻离心,怨恨纠缠半生。
可时过境迁,如今沦落到了自己头上。
他到底还是成了下一个裴煜。
这是非因果,没有人能逃得过。
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下一次去东宫。
天子驾崩,新皇继位,裴琮之有连续一段时日忙得脚不沾地。
等到再带着沈清棠去东宫看裴子萋,是半月后。
这偌大天下已然换主,曾经的太子良娣,如今是封了妃位的正二品娘娘。
半月前的那桩刺杀,也水落石出。
原是东宫里的另一个良娣,忌惮裴子萋的地位,这才铤而走险,做出这一桩糊涂事来。
事情查明,那良娣当即就下了宗人府,连带着她的父母亲族也遭了难。
谋害皇嗣,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至于另一个刺杀的内侍,倒是咬死了牙关,半点没有泄露。最后趁着众人不备,咬碎了口中藏着的毒囊自尽。
但这是对外的说法。
沈清棠是裴琮之的妻,怎能如此含糊了事。
此前永州暴雨决堤,裴琮之一力推举江齐言为提督修官,主理此次永州的黄河水患。
江齐言当真不负所望,以筑堤堵决、束水攻沙的理论,治理了水患,解决了永州百姓常年遭受水灾之苦。
治水修路,这都是大善。
因着裴琮之推举贤能有功,又在梁陈两国和亲一事上多有助力。
先帝临终留下遗言,裴琮之再度晋升,如今已是内阁第一首辅。
当真是权势滔天。
任是新继位的天子也得给他两分薄面。
但此事关乎朝政社稷,不能明言,只能由裴子萋代为传话。
她还在月内,额上束了条珠翠绣玉的抹额。
握着沈清棠的手,面有歉意,“此番,是皇家对不住妹妹。实不是不想为妹妹讨公道,也非是护短。但如今梁陈两国和亲在即……”
她愁容满面,“妹妹也知道,陛下初登大宝,社稷本就动荡难安。这陈国太子又在宫里,若是此时与陈国和亲的事出了纰漏……”
她点到即止。
言下之意,昭和公主不能动。
她是梁陈两国和亲最重要的一步,便是为了家国社稷,此事也只能作罢。
“但妹妹放心,陛下已经将昭和公主禁了足,直到她和亲前都不能出宫门一步,也算为妹妹出口气。”
嫁了人的姑娘,心里到底是偏帮夫家了。
好在沈清棠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没事,姐姐放心,我心里明白的。”
多玲珑剔透的姑娘。
只是通透太过,难免委屈了自己。
裴子萋也瞧出她和裴琮之之间的貌合神离。
趁着沈清棠去偏殿看小皇子,她问裴琮之,“清棠妹妹如今对大哥哥还是心有芥蒂吗?”
她自嫁去东宫,见识的多了,也有了些心机城府,隐隐能察觉出他们从前瞒着她的那些事。
不由也暗暗心惊。
但面前人到底是自己的兄长,也是日后自己在宫中的倚仗,她只能盼着他们好。
“尽早让妹妹怀个孩子吧!”
女人有了孩子,到底是不一样的。
能留住人,也能留住心。
她也变成了和裴绫一样的人,眼睁睁看沈清棠跳进深渊,袖手旁观,还要再推波助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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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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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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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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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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