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棠敛着眸,不说话。
裴琮之指下微微用力,冷声威胁,“回答我的话。”
她被迫在他手下仰起头来,顺他心意回答,“我后悔了。”
可她眼里清清明明,有悲戚,有绝望,却从未有过后悔。
她并不后悔离开他。
就算再来一次,她仍旧会决绝抛下所有,毫不犹豫离开。
他看清她眼里的坦荡和无所畏惧,冷冷一笑,“后悔了?”
他的脸色如淬了寒冰,“我看妹妹并未后悔。若不是此番被我堵在了这里,妹妹还会想着法子逃出去,然后逃的山远水远,永远不叫我找到,是不是?”
沈清棠黯淡着眉眼,不接话,这在裴琮之眼里无异于默认。
方才喝下去的酒全部翻涌成蓬勃的怒意,他眼里翻天覆地,面上却仍旧克制忍耐。
“好。”他目光发冷,语气也刻薄成冰,“既然妹妹好好的侯府夫人不想当,只想来这青楼楚馆里甘心为妓,那我便成全你。”
还是那个床榻。
微一拂袖,铜勾上的罗帐便缓缓落下。
榻上的姑娘被按在枕褥之间,不需动情,也不需甜言蜜语的挑逗,直接硬生生融为一体,不能分开。
她前些日子受了磨砺,才刚刚好些,实在受不住疼,张口在他按着她的手臂上咬下。
他任由她咬,尖利的牙深入肌理,很快渗出血来,滴答落在榻上,像绽放的曼陀罗花,鲜艳,剧毒,不能触碰。
她也满口浓重的血腥气,隐隐作呕。
床榻旁便有茶水,方便客人随时解渴洗手。
趁着裴琮之偶尔离开的间隙,她撑着身子爬过去,想要喝口茶漱漱嘴里的血腥味。却被他发觉。
裴琮之不许,直接打落她手里的茶盏,里头的茶水泄了一地,茶盏也四分五裂。
他将她重新按于绵软的床褥间,手上用力,眼里也冰冷成霜,“怎么?别人的血都喝得,我的血就不能喝?”
她在南江城的所有事他都知晓。
包括每日那碗含有江齐言鲜血的补药。
“可真是郎情妾意,你为他救南江百姓,他为你割脉取血。”
裴琮之现下光是想想,都恨得磨牙切齿,“这般情意深重,你怎的也舍得离开南江?不如就在南江做他的知县夫人,也好过在此地为娼,受人欺辱。”
沈清棠知他正在气头上,不欲与他争辩,索性闭目不言。
这般姿态,却愈发激起了裴琮之的怒火。
他当真是恨极了她。
他知道年节那一日,自己喝醉了酒,倒在衔雪院的榻上,只能借由含有她香气的枕被纾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不甘的时候。她正在南江的城楼上,听着江齐言挽留表心意的话。
“江某心悦陆姑娘……”
他将这话咬牙磨在后槽牙里,脸上是阴沉沉的怒意和不屑,“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么?他知道你已和我颠鸾倒凤,什么都做尽了么?他知道你现在正躺在我的身下,婉转承欢么?”
他越说越刻薄露骨,沈清棠终于睁开眼,饱含怒意和不甘羞耻的眸光狠狠瞪了过来,“裴琮之,你不要太过分!”
从见面至今,她一直隐忍,事事顺从,直到现下才露出不一样的情绪和爪牙。
却是为着旁人。
蓬勃怒意已经全然烧毁了他的理智,也顾不得她痛与不痛,愈发用力磋磨。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她便也不再乖顺依他,受了疼便撕咬挣扎,也伸着足来胡乱踹他。
却叫裴琮之截下,牢牢攥在手里。
他用了蛮力,她即刻疼出泪来,咬牙忍着不肯求饶,满眼倔强。
“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他逼近看她,“恨我么?是不是后悔当初在唇上下的是迷药而非毒药?”
若是毒药倒也罢了,他若是死了,就一了百了。
可他没死,就永永远远也不会放过她。
他步步紧逼,沈清棠叫他逼到没法子,索性摊开来,怒目直视着他。
“对!我后悔了!我就该一包毒药毒死你,也好过现下困在这里,受你凌辱。”xiumb.com
她什么都知道。
什么接客,什么威严恐吓,都不过是他暗地里算计折磨她的法子。
他要她跌进泥潭里,不得脱身,最后不得不过来求他。
“我为什么要求你?”
她眼里满是屈辱的泪,仰着脖子,不甘心诘问他,“不是你,我也不会落得如此地步。是你步步紧逼,强取豪夺。害我入地狱的是你!你现在还要我委曲求全地来求你,凭什么?”
沈清棠当真是不甘心。
若是没有他,凭她自己的筹谋算计,她在承平侯府里会过得顺畅如意。
她会哄得裴老夫人给她许一门好亲事,顺顺当当地过完她这一辈子。
而不是像现下这样,躲躲藏藏,颠沛流离,沦落进青楼楚馆这样的污糟地方。
“凭什么?”
裴琮之居高临下俯视她,咬牙冷笑,“凭我当年带妹妹进的侯府。若不是我,妹妹现在怕是早已死了。我救得你,你自然该当属于我。”
沈清棠未料他这样蛮横不讲理,一时气急,脱口而出,“那我还不如当年就死在那个雨天!”
她最后悔的是当年伸手拉住他的衣摆,同他相识,从而惹出后头这么多的冤孽官司。
“如果可以,如果有的选,我一定不会再同你进侯府,我宁可死在外面,也不要如今被你这样折磨。”
她眼神有多决绝,说出的话就有多刺人,恨不能拿着一根锋利的针,直往他心头上戳,戳得血淋淋,再肆无忌惮拔出来。
他的孜孜以求,他的费尽心机,全然是个笑话。
她从未有一刻想要待在他的身边,甚至因此后悔与他的相识。
裴琮之面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和痛,他是天之骄子,向来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只在她这里处处碰壁。
机关算尽,到头来,却只得她这一句后悔。
他往日清润的眼发红,眼里都是冰冷冷的风霜雪意,恨不能侵蚀了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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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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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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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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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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