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地一家农户丧女,那孩子和落月一般大。
沈清棠拿了一锭金子给那农户,让他拿着落月的贱籍去销户。又再拿一锭金子,买了他过世女儿的良籍。
寻常穷苦人家何曾见过金锭子这样贵重的东西,当即眼里放光,连声应下,拿了落月的身契就去衙门里销户。
正好叫一路寻来的砚书瞧见,当即拿下,“你何来的这身契?”
那农户见他在府衙行走,还以为是官差,一时胆都没了,哆哆嗦嗦跪下去,全都抖落了出来,“官爷,这不关我事,是一个公子拿了金子给我让我过来的。我只是一时财迷心窍。”琇書網
“金子……金子我不要了,都献给官爷。官爷饶命啊!”
砚书听出他话里的不对,皱眉问,“一个公子?”
沈清棠如今做男子打扮。
几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在外行走,总是多有不便。更何况前路茫茫,多的是豺狼虎豹觊觎。为了安全和便利,沈清棠和采薇都做了男子装扮。
沈清棠是公子,采薇是小厮。
落月年纪还小,仍做原来模样,只改了称呼,唤沈清棠为“哥哥”。
摇身一晃,她们便成了失了父母双亲,相依为命的兄妹二人,要远去青州寻亲。
她们不走官道,只走僻静小路。为了不引人注目,沈清棠雇了辆马车,寻常只待在里面,不出来露脸。
落月到底年纪小,有些怕,坐在摇摇晃晃的车厢里,仰首看乔装的沈清棠,“姑娘,我们这是去哪里?我们不回侯府了吗?”
沈清棠轻轻来捂她的嘴,认真教,“阿月听着,不能喊姑娘,要叫哥哥,知道吗?”
落月点点头,再问,“哥哥,我们要去哪儿?”
沈清棠撩起车帘一角,看外头一晃而过的郁郁葱葱,语气极松快,“去一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
——他找不到的地方。
到了城里,也会下马车来住客栈。
要落脚歇息,还要采买沿途所需的干粮吃食。那客栈一楼是贩夫走卒喝酒说话的地方,人多,也杂。三教九流的人聚在一起,吹嘘天南地北的消息。
有人正好从上京城来,说起了自己的见闻,“前些日子承平侯府娶亲,那可真真是热闹。我去瞧了,十里红妆,八抬大轿,抬嫁妆的人从街头愣是排到了街尾,一眼望不到边啊!”
他话里不无艳羡,这等气派,是他们一世也攀不上的富贵荣华。
有人问他,“那承平侯府娶的新妇你可瞧见了?生得如何,好不好看?”
也有人起哄,“比起城门口卖豆腐的小翠,哪个更甚啊?”
卖豆腐的小翠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有“豆腐西施”的美誉。
“这我怎么知道?”那人被围在中间,双手一摊,撇撇嘴道:“这样的贵人,哪是我们这等凡夫俗子能见到的?若是能瞧上一眼,那也是得折寿的。”
他刚说完,旁边冒出一个声音试探着问他,“兄台刚从上京城里来?”
“是啊!”
那人一回头,是个极面红齿白的俊俏公子,旁边跟着小厮和一个六七岁大的女童。
那公子见着他微微一笑,拱手行礼道:“我姓陆,与那承平侯府裴颇有些渊源。方才听兄台在这儿说起,那承平侯府里可是大公子的喜事?”
她彬彬有礼,又格外客气,那贩夫何曾受过这样礼待,一时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公子不必客气,担不起公子这一声兄台。我姓李,大家都叫我李大,公子也这般称呼便是。”
又点头道:“我刚从上京城贩货回来,那承平侯府里正是他家大公子的喜事。”
大公子,便是裴琮之。
自己已逃了婚,一夜之间,他娶何人为妻?沈清棠暗暗心惊。
面上半点却不显,又问,“敢问李大哥,那大公子娶的是哪家的姑娘?”
这算是问对人了,这等风花雪月的事李大摸得是门清,“听说是寄养在承平侯府里的姑娘。”
他低下声,悄悄对沈清棠道:“我只与你说,你可别告诉旁人,这个姑娘从前还和平南王府也订过亲呢!只是不知,后来为什么没成。不过也无妨,嫁给承平侯府也是一样的泼天富贵。”
沈清棠听着,心里着实翻江倒海,她强装镇定,又对李大抬手一揖,“多谢李大哥解惑。”
“不敢当不敢当。”李大连忙摆手,“公子这样可是折煞我了。”
又问他,“公子这般气度,不像是咱们桐昌人。公子这是打哪儿来,要往何处去啊?”
寻常人家,总是格外热络殷勤,并非是起了旁的坏心思。
沈清棠面不改色,随口道:“不瞒李大哥,我乃上京人氏,只因家道中落,阖家只剩了我与我小妹两个。这不是上京城里再待不下去,我便带着我小妹,准备回青州老家探亲去。”
她面色浑然不似作假,李大也不疑有他,“原是如此。”
两人再寒暄几句,沈清棠借故带着采薇落月上楼去。
方才的话,采薇句句听在耳里,也觉得心惊。
房门一阖上,就担忧问沈清棠,“姑娘,大公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哪有新娘逃了,婚事还照常举行的道理?
她又害怕,“是不是大公子还想着要把我们抓回去?”
沈清棠心里此时也是乱得很,只觉得脑袋里面一团浆糊似的,理不出头绪来。
“我也不知道。你别担心……”
她也不知是在安慰采薇,还是安慰自己,“既然出来了,就没有被抓回去的道理。”
在上京城里假装沈清棠和裴琮之成亲的是白露。
她身形最像,再盖上盖头,便是亲近之人也觉察不出来。
只是白日里鼓乐喧天的开门迎亲,夜里宾客皆散,本该热闹的洞房里却阖然无声。
白露身上还穿着那套嫁衣,那上头的金线凤凰是沈清棠一针一针亲自绣的,精密繁复,栩栩如生。
这套嫁衣她绣了数月,用了全部的心血,说摒弃就摒弃了,没有丝毫留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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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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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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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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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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