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玉不由心里有些慌,“祖母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裴老夫人冷着脸没说话,倒是她身旁的裴琮之出声问,“你身边的那个丫鬟桐秋呢?”
桐秋,就是之前撺掇曹辛玉与承平侯府作对的丫鬟。
曹辛玉顿时心虚,眼都不敢抬,“她前几日告假回家探亲去了。”
“是吗?”裴琮之语气淡淡,“真是凑巧。前几日好像还有人瞧见了她,行色匆匆的样子,往甜水巷去了。”
甜水巷远不止勾栏瓦舍,那样的地方,三教九流的人也多,只要给钱,什么事都能办。
更何谈传些流言妄语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事到如今,曹辛玉如何还不知事情已经泄露了出去,当即跪下向裴老夫人求饶,“祖母,祖母,我是一时叫猪油蒙了心,这才做出这糊涂事来。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裴老夫人叫她气得脸色铁青,哆哆嗦嗦伸手指着她,“孽障!孽障!”
她实在气不过,愤怒拍着圈椅的扶手,悔不当初,“我家怎么就找了你这么个不知是非轻重的人来?竟然做出这样毁人害己的蠢事!”
曹辛玉闷头挨了训,哆嗦着身子道:“后来我也后悔了,哪里知道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沈清棠跳护城河的消息,上京城里人人皆知,她自然也听说了。当时就吓得不行,生怕牵连了自己,忙给了桐秋一笔钱,让她出城避风头去了。
却不想这般小心,还是叫承平侯府知道了。
曹辛玉现下也是万分后悔,“都怪桐秋那丫鬟,我原先没存这个心的。她一直在我耳边吹风,我又一时气不过,就叫她撺掇了去。”
说到最后,她心里也委屈,“说到底,都是裴景明的错。不是他与我吵架,我怎么会生气,又怎么会闹出这样的事。”
“你——你——”
裴老夫人听她一顿歪门邪理的辩驳,一时没上来气,险些晕厥了过去,好在旁边有张嬷嬷扶着,拍背顺气,又有裴琮之在旁边劝,“就到此为止吧,祖母莫要气坏了身子,保重身体才是。”
曹辛玉被禁足在了西院里。
也是这一日,上京城里不知从哪儿又传出了一个消息,说是那日有人在甜水巷瞧见的不是承平侯府里的沈姑娘,而是艳春楼里新来的花魁娘子,因生得与沈清棠有几分相像,故叫人认错了去。
正好隔几日,艳春楼要给这花魁娘子开门揽客,不少人都趋之若鹜,要去瞧瞧这花魁的真容。
果然与那承平侯府里的沈姑娘生得有些相似,就连身形也像,一晃眼便能瞧错了去。
花魁娘子自然也听说了这事,和恩客赌钱喝酒时,笑得花枝乱颤,“是我的福气。那日不过出去散了散心,叫人瞧见了,竟传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要我说啊,你们也傻,人家那样的世家贵女,金尊玉贵的大家小姐,怎么可能会沦落到我们这样的风尘之地来,那不是把天上的仙子给撵到了泥地里吗?”
她又翘着兰花指,笑着去戳面前要来亲她恩客的脸,“你们呀!往后可别再说这样的话,没得辱没了人家姑娘的清名。人家可不像我们这样的姑娘,任你们玩笑。”
那恩客急着一亲芳泽,连连点头,“不说不说,再不说了。”
这些话很快就传得路人皆知。
说到底,也没人真的瞧见了沈清棠,从前的话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众口铄金,三人成虎,这才愈演愈烈了去。
如今既有人来出面澄清,那之前的流言便不攻自破。
姑娘的清白得以保全,最高兴的莫过于裴老夫人了。
说到底,沈清棠也是她亲自看大的,说没一点感情那是假的。之前为了承平侯府不得不舍弃她,裴老夫人心里也是不好受,几夜都没能合眼。
也心存愧疚,不敢见她。
如今眼瞧着事情过去,她才来衔雪院看沈清棠。
姑娘几日不曾出房门,整个人眼看着憔悴下来,瘦了一圈,本就纤弱的身子看着分外娇弱可怜。
裴老夫人又心疼又愧疚,仔仔细细看上一遍,才将她揽进怀里,语调悲戚,“我可怜的沈丫头,是祖母护不住你,你莫要怪祖母。”
沈清棠安静靠在她怀里,轻声道:“清棠不怨祖母。我和燕城哥哥的事,是我没福分。”
她半点也不提裴老夫人眼睁睁逼她去死的事实。
她不提,裴老夫人也只当此事过去,安抚对她道:“你别难过。世上好郎婿多的是,你与燕城没缘分。等这事过去些时日,祖母再给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沈清棠乖顺应下,“好。”
裴老夫人走后,采薇进来撤茶,话里显然愤愤不平,“姑娘病了这么些时日,老夫人眼下才来瞧,不觉得晚了些嘛!”
她那日是随沈清棠一同出府的,府里丫鬟婆子的视而不见,门房小厮的刻意推脱,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这侯府里,满满一大家子,都眼瞧着她家姑娘去送死。
这叫她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好了。”沈清棠蹙眉制止她,“承平侯府对我们有恩。往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姑娘……”采薇跺跺脚,替她抱不平,“若不是大公子,我们如今都已经没命了。”
采薇并不知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在望安寺的厢房里醒过来的,陪着她的小沙弥说她方才靠在廊檐底下睡着了。
他担心她着凉,便好心把她带了过来。
“睡着了?”Χiυmъ.cοΜ
采薇扭扭脖子,觉得后颈处有些酸痛,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等她赶过去,裴琮之正抱着沈清棠上马车。
山黛远,月波长,风声寂静。采薇远远瞧着,只觉得两人的关系好似有些不同寻常了。
可这话不能说出来。
白露也觉着不对,她伺候姑娘梳洗时,无意瞧见了她脖颈衣襟下一小块红痕,藏得极深。
“姑娘这怎么红了一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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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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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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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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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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