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辛玉不是那样忍气吞声的性子,只是她正气头上,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整治承平侯府,以泄心头怒气。

  好在她身边那个丫鬟体贴入微,又心思活络,捏着她的肩膀对她道:“夫人何必愁,眼下不正有个机会嘛?”

  承平侯府嫁女,个个高嫁,满上京城里的人都瞅着,艳羡不已。

  “若是嫁不成呢?”丫鬟循循善诱,“那承平侯府是不是就成了笑话?”

  曹辛玉连忙摇头,“这可不行,那可是太子良娣。和东宫作对,我不要命了?”

  “谁说是四姑娘了。”

  丫鬟明着点拨她,“那不是还有一个吗?”

  还有一个,是沈清棠。

  “夫人不是一直看不惯她吗?三公子心里还总惦记着她,为着她不知和夫人吵过多少次。眼下她成亲,这样好的机会,夫人还不赶紧抓住?”

  曹辛玉哪经得起这样煽动,当即便落了心思。

  三月初三日,大吉。

  这日是裴子萋进东宫纳为太子良娣的日子。m.χIùmЬ.CǒM

  承平侯府里鼓吹喧阗,攘往熙来,敲敲打打地送自家姑娘上了东宫的花轿。

  裴老夫人自来将这个膝下的嫡孙女疼进了心坎儿里,万分不舍,拿着帕子默默拭泪。

  江婉也是一脸黯然。

  就连沈清棠,亲眼瞧着自幼一同长大的姊妹出嫁,眼也红了,盈盈欲泫。

  采薇几个偷偷笑她,“这还不是姑娘上花轿呢!都哭成这个模样。等过几日,燕城世子来接,可不会哭得不肯上花轿了吧?”

  沈清棠顿时恼了,丢开帕子便去拧她们的嘴,主仆几个嘻嘻笑笑地闹作一团。

  算算日子,沈清棠的亲事也近了。

  她夜里抚摸着内务府送来的金线嫁衣,嵌玉镶珠,繁复精致,眼里的欢喜潋滟如春。

  却没想到,翌日便出了事。

  先是坊间隐隐有人在传,说这平南王府将娶的小世子妃曾经叫贼人掳了去。

  后就有人添油加火地肯定说,“岂止掳去了,我听说,人是在甜水巷被找到的呢!”

  甜水巷?

  众人骇然不已,这进了甜水巷的姑娘,清白不清白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名声已经没了。

  没了名声的姑娘,平南王府怎么能要?

  平南王府肯定不能要。

  王府里,平南王妃恨铁不成钢地斥责燕城,“这样大的事,你怎能瞒我?”

  燕城跪在地上,急急解释,“母妃,是我亲自去救的清棠妹妹。我指天发誓,她是清白的。况且此事,她也是受了无妄之灾,我怕您多心,这才没说。”

  “你怕我多心?”平南王妃一眼看穿了他,“你是怕我知晓了,不肯允这门亲事吧?”

  燕城被说中心事,低下头去。

  的确如此,高门世家的贵女岂能有此污点,更焉谈是要嫁进平南王府的小世子妃。

  承平侯府里现在也是乱作一团。

  裴老夫人骤听得这消息,惊得神魂俱灭,“怎么……怎么会传出去呢?”

  那日的事分明遮掩得严实,除了自家里的人绝无外人知晓。

  平南王府的人来得很快。

  倒也是没直接说退婚的事,只说平南王妃身体抱恙,这婚期,便先往后延一延。

  裴老夫人一时急了,“这说好的婚期,明媒下定的事,如何能说延就延?”

  来传话的是宫里出来的老嬷嬷,端的是稳重自持的派头,“这为何……难道还非要我家王妃说明吗?”

  这便是已经知情了,打着延期的名义过来拒婚而已。

  消息传到衔雪院,采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姑娘,怎么办?她们都说平南王府要退了你和燕城世子的婚事。”

  怎么办?

  沈清棠现在也是心慌意乱。

  她让蒹葭去找燕城身边的十七,想要探探燕城的意思。

  蒹葭跑了一趟,回来却道:“根本见不着人,那平南王府的门房说,燕城世子已经离开上京城,去给平南王妃求医去了。”

  求医是假,囚禁才是真。

  平南王妃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怕他去承平侯府生事,阻碍退亲。索性命人将他关了起来。

  沈清棠见不着他,心里越发焦急。再拖下去,这退婚一事俨然就是板上钉钉,再无回旋余地了。

  采薇慌不择路,给她出主意,“姑娘,要不我们去找大公子,他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的。”

  现在只能来求他。

  采薇去了一趟归崖院,裴琮之却也不在。

  平日里跟着他的砚书倒是在,对采薇道:“公子在城外的望安寺里,特意留下话来。沈姑娘若是有事,可去望安寺寻他。”

  采薇将话带回给沈清棠,又觉得奇怪,自顾自嘟囔,“这好端端的,大公子去望安寺做甚么?”

  沈清棠只能来望安寺。

  到时已是夜里,守寺门的是上次为她换厢房的小沙弥,见她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施主请跟我来。”

  她跟着小沙弥,穿过曲径通幽的九曲游廊,最后停在那间她最不愿提及的厢房面前。

  小沙弥回头对她道:“女施主进去罢,他就在里面等你。”

  沈清棠点点头,转身交代采薇,“你就在外面候着罢。”

  推门而入。

  厢房内银釭泣泪,郎君独坐对弈,温润的眉眼浸在斑驳的光影里,神情沉凝专注。再看棋盘,棋子受阻,满盘凄凉,浑然便是她现下处境。

  “临波不渡,似惜障泥。”

  她目落棋盘,声音平静无波,“琮之哥哥果然好算计。这一局棋,是我输了。”

  裴琮之放下棋子,抬眸看她,见她神色僵硬又冰冷,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妹妹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来求哥哥。”

  沈清棠声音仍旧平静,透着孤注一掷的绝望,直挺挺朝他跪下去,“求哥哥,放过我。”

  她知道,此事是裴琮之的手笔。

  皇后金口玉言,此事绝不可能是宫里传出,世家贵女也没有那样大的胆子。

  只有裴琮之。

  他早有此意,却拿捏着她的把柄,不动声色,直到最后关头才放出来,叫她从云端跌入深渊,身败名裂,不得不来求他。

  她当真来求他,低耸着肩,满身骄傲落下去,卑微又可怜,怯怯去扯他的衣袖,“是我错了,我再不忤逆哥哥。求哥哥,救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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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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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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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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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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