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露被发卖,经由牙婆带出了府。

  曹辛玉买通的人就在角门处等着,偷偷跟了上去。

  却不想路上叫人拦下,是个坐在马车里的贵公子,连车帘子也未撩起,直接从里面扔出来一个钱袋子。

  打开来,里头满满的碎金子。

  几人面面相觑,听得马车里头的公子缓缓道:“杀人害命,不过为了谋财而已。这里的金子,足够买你们好几条命了。”

  说的正是,那几人当即拿了金子回去,到了曹辛玉面前也只说人已没了命,扔护城河里去了。

  又拿出方才公子给他们交差的银簪子,是行露平日里戴的。

  曹辛玉不疑有他,只是咬牙恨恨道:“就这么死了,当真是便宜了她!”

  她恨不能生吞了行露,以报她害自己落胎之仇。

  这事便这么虚虚揭过去了,只是裴老夫人有时想起会叹,“可惜了,接连两个孩子……”

  若是去岁行露腹里的孩子无事,现在都已出生了。

  西院出这样大的事,裴景明自然躲不过劈头盖脸的一顿训。

  他却是觉得自己委屈冤枉极了。明明是两个女人争风吃醋,也怪到他头上去。

  平日里无事就去外头喝酒赌钱,回来再挨曹辛玉一顿骂,“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去算了?我如今为了你,好好的孩子都折腾没了。你倒好,日日出去喝花酒赌钱,半点不会心疼我,你还是不是个人?!”

  裴景明本就郁闷,又听她哭哭啼啼,愈发烦躁,“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你看看自你入了府里旁生了多少事端,本来没事的也叫你折腾出事来了!”

  他现在又怨她当初不管不顾弄掉了行露的孩子,若非如此,也没有现在这一桩冤枉事。

  曹辛玉简直不可置信,“你怪我?”

  她顾不得自己还在小月中,冲下床来就是对他埋头一顿打,“当初是你家求着我嫁过来的!你当你是个什么好东西?还未娶妻就弄个大着肚子的奴婢在房里,满上京城都看你笑话,有谁家姑娘肯嫁你?”

  她又想起之前心头里的一根刺来,含枪带棒,“哦,你家倒是还有个自己养大的姑娘,你当初没少惦记人家吧?听说还求到老夫人那里去了。怎么了,现如今后悔了?后悔当初没娶她是不是?”

  事到如今,裴景明是后悔不迭,招惹了这蛮横跋扈的妻回来。

  也愈发懊恼,若是当初娶的是沈清棠,日子怎会过成现在这副模样。

  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的时日长了,沈清棠反倒成了他心里的一颗朱砂痣,动不得念不得。

  “你胡说什么?!”

  他用力推搡开曹辛玉,厉声呵斥,“说我们的事就说我们的事,你带上旁人做甚么?”

  他恼羞成怒的样子曹辛玉看在眼里,越发心寒,“裴景明,你混蛋!”

  她重新扑上来打他,雨点似的拳头连番砸在他身上。

  裴景明一时也恼了,狠狠一个推搡,将她摔去了地上。

  曹辛玉如何能忍,立马爬起来与他打在了一处。

  桌上的茶壶杯盏,柜上的瓷瓶玉器,哗啦啦碎了一地。

  屋子里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婆子丫鬟都来看,有忙着去听禅院报信的,也有胆大的进来拦,却被打在一处的两人抓了好几道口子。m.χIùmЬ.CǒM

  听禅院里灯火皆熄,裴老夫人已经睡下,丫鬟不敢惊动,无沁斋更是不敢惊扰。

  迟疑许久,跺跺脚,跑去衔雪院找沈清棠。

  她现在跟着江婉掌管中馈,也算承平侯府里半个掌事人。

  沈清棠也已经歇了,听了消息匆匆披衣起身,“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丫鬟候在门外,将事情原委说了,只道是裴景明出去喝了酒回来,曹辛玉看不过,两人便争执了起来。

  她焦急道:“原想着不过是同从前一样吵两句嘴也就好了,不妨刚才进去一瞧,竟是打起来了。好几个嬷嬷在那儿拦着,嘱咐我来寻老夫人。”

  “可是老夫人已经睡下了,奴婢实在没法子,只得来找姑娘。”

  “你别急,我这就过去。”

  沈清棠想了想,又叫采薇来,“你现在快去归崖院找琮之哥哥,让他也去西院。”

  她到底年纪小,又未出阁,不好管人家夫妻房里的事。还是得找个能做主的人来。

  采薇领了吩咐匆匆去了。

  不曾想裴琮之来得极快,沈清棠进西院前就赶了过来。

  正巧两人月洞门处遇见,一同进去。

  打架的两人已叫丫鬟婆子拉开了,只是里头狼狈一地,满屋子找不出一样完好的东西来。

  裴景明坐在一旁生闷气,曹辛玉被丫鬟们扶到了榻上,鬓发衣裳俱乱了,抽抽噎噎地哭。

  沈清棠提裙进去,温言软语地宽慰她。裴琮之便在外间冷语呵斥裴景明。

  裴景明也的确是心虚,也是一时仗着酒意才敢如此胡闹,现在清醒过来,亦是后悔。

  挨了一顿训斥,自觉进来给曹辛玉赔不是。

  “谁要你的认错。”曹辛玉不依不饶地哭,“明儿我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去,你们裴家这虎狼窝里,谁爱待谁待,我不伺候了!”

  裴景明一听她说回娘家就害怕,那曹家人上次拽着他逼在听禅院的事他还历历在目,忙作揖讨饶,“此番是我的不是,我也是一时喝醉了酒,娘子你就饶了我吧!你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曹辛玉别着头不理他。

  裴景明一时急了,又凑着脑袋过来给她,“还是你再打我几下,出出气,我绝不喊疼。”

  他死缠烂打得紧,脸上又都是叫曹辛玉挠出来的伤,这破一块那几道痕,滑稽得很。

  曹辛玉再没忍住,扑哧笑出来。

  “好了好了。”沈清棠忙道:“嫂嫂可算是消气了。”

  又向着曹辛玉说话,故意嗔裴景明,“哥哥这事实属做得不对,一会儿我们走了好好给嫂嫂赔礼道罪,不然可不依。”

  裴景明自然好生应下。

  沈清棠和裴琮之一同从西院出来。

  正是清幽幽黑寂寂的夜,柳梢头上一轮弯月。姑娘出来的匆忙,髻拥春云松玉钗,不施粉黛,皎皎面容清透得好似天上月。

  只眉头微微蹙着,似有愁绪。

  裴琮之看在眼里,不动声色,温声问她,“妹妹可是吓到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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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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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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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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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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