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怕吓坏了她,微微一笑,方才的暧昧旖旎尽皆散去,又是施施然的温润郎君。

  “当然,妹妹若是非要一意孤行,我又怎么忍心看妹妹陷入险境。”

  这便是答应帮她了。

  沈清棠面上一喜,眼眸也随之亮起来,“谢谢哥哥。”

  她不敢久待,道谢后就以“天色已晚,不耽误哥哥歇息”为由领着采薇匆匆离开。

  他也没有挽留,亲送至门口,才回房,看着桌上搁着的核桃酥和莲子羹,牵起唇角浅薄一笑。

  沈清棠回了闺阁,掩起房门也仍是惊惧难安。

  采薇匆匆跟在她身后,没留神差点被她关在了外面,也抚着胸膛喘息,“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倒像是后头有野虎要吃人似的。”

  沈清棠垂下眸,面色寂寂,“不是野虎,是豺狼。”

  “啊?”

  采薇一时没听明白,她也不再解释,自顾自去了里间歇息。

  夜里仍旧做那个梦。

  床榻上的折腾,波云诡谲的手段。她反反复复惊醒,一时也恼了。

  这些日子,流水儿似的汤药喝下去,眉头都苦皱了,却是半点没有效果。

  索性不再睡了,披衣起身,借着微弱清凉的月光去院子里坐。

  一墙之隔是裴子萋的阁楼。

  这夜里,承平侯府里,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都不得安眠。

  “姐姐怎么没睡觉,在这儿看月亮?”

  沈清棠从相通的角门过去,和裴子萋一起坐在廊檐底下。仰起头瞧,天上弦月正亮。

  “我睡不着。”裴子萋看她,“妹妹也睡不着吗?”

  沈清棠“嗯”一声,问她,“姐姐有什么烦恼的事吗?”

  “有一点儿。”裴子萋道:“今日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听见她和身边的张嬷嬷说,太子哥哥属意于我,想让我做他的良娣。”

  原来上次秋狩储君便存了这个心。

  此番裴琮之升任户部尚书一职,他来府中贺喜时便顺道提了此事。

  “这不是好事吗?难道子萋姐姐不喜欢太子殿下?”

  裴子萋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提起心来,重重叹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我往常只将他当哥哥,并没想过要嫁给他。如今突然要我做他的良娣,我有些不习惯。”

  她怕沈清棠不能理解,又贴心地打了个比方,“就好像,你和大哥哥一同长大,你也只当大哥哥是你的亲哥哥。可是有一日,有人告诉你,你得嫁给大哥哥,你会如何做?”

  裴子萋目光炯炯看着她。

  她却心虚,将眼慌张避开,“姐姐乱说什么!再胡说八道,我就不理你了。”

  “我就这么一说嘛,又不是真的。”

  裴子萋心烦意乱,也察觉不出她的不对,只沉浸在自己的困扰中,深深叹气,“妹妹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

  沈清棠想了想,“大概就是满心满眼都是他罢。”

  “妹妹你喜欢燕城哥哥吗?”

  她毫不犹豫点头。

  “真好。”裴子萋艳羡不已,“我也想象妹妹一样,嫁给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不是糊里糊涂地就被安排好了自己的婚事。”

  “姐姐何必自寻烦恼呢?”

  沈清棠宽慰她,“女子总归是要嫁人的,既然姐姐心里没有旁人,那为何不嫁这世上最尊贵的人?要知道,能成为太子殿下的良娣,是上京城里多少姑娘艳羡的事啊!”

  “再说了,你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本就熟稔。往年的情分在那里,姐姐若是嫁过去,殿下必定爱你重你,又焉知不是良配?”

  裴子萋经她开导,豁然开朗,“是啊!既然左右都是要嫁人的,我又没有喜欢的郎君,何不就嫁给太子哥哥。”

  她再不庸人自扰,欢欢喜喜回房去睡,还不忘提醒沈清棠,“妹妹也别坐着了,快回去睡吧。明日我们一块儿上街去做衣裳,过几日进宫赏花穿。”

  沈清棠点点头。

  翌日裴子萋果然一早便来寻她。

  沈清棠尚还在梦里,就被她从榻上强拖起来,梳妆,换衣,去了听禅院请安,再要出门去。

  慌里慌张,手忙脚乱,沈清棠鬓上的一支珠钗都没插好,正颤颤巍巍扶着,对着院子里的池塘水面整理,就瞧见对面桥上远远走过个人。

  一晃眼,她有些诧异,问裴子萋,“那是景明哥哥院里的行露?”

  “是啊!”

  她看起来憔悴极了,哪还有之前那副颐指气使的跋扈样子,连走路都是垂首低头的。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

  裴子萋解她疑惑,“妹妹前些日子摔了脚,不常出门不知道。三嫂嫂自进门后,就给行露立了规矩,整治得她服服帖帖的。”

  沈清棠更疑惑,“景明哥哥不护着她吗?”

  “听说她倒是找三哥哥哭过几次,只是三哥哥如今新婚燕尔,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只嫌她烦,不爱搭理她。这不,她碰了几次壁,现在总算是知道夹起尾巴做人了。”

  说到后面,任是裴子萋也不免唏嘘。

  男人多薄情寡性。当初不管不顾,护在心尖尖上的一个人。现在厌烦了,也是说扔就扔。m.χIùmЬ.CǒM

  现如今,行露肚子里的孩子,成了她的唯一倚仗。

  只是这夜里,行露的孩子便落了。

  原是她和曹家带来的家生婢子起了争执,曹辛玉自是护着自己房里的丫鬟,却命这行露去廊檐下罚跪。

  她那样大的肚子,眼瞅着就快生了,不过跪了一个多时辰,就这么生生流掉了。

  好端端出了这样的事,府里人无不唏嘘。

  裴老夫人常年吃斋念佛,见不得这样的血腥场面,手捻着佛珠念了一回经,便命张嬷嬷替自己看看去,顺便也带了些银两体己补偿她。

  正巧此时沈清棠也在听禅院,主动提出要一道去看看。

  裴老夫人劝她,“你年纪小,那里血腥气重,当心吓坏了你。”

  沈清棠摇摇头,“不妨事的,祖母。三哥哥的孩子没了,这是大事。我总要替祖母过去看看,祖母才安心。”

  说到底,张嬷嬷是奴仆,体现不出裴老夫人的善心和关切之意。

  裴老夫人便也不再劝,任由她跟着张嬷嬷一同过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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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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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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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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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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