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前从未进过宫,自然也未曾得罪过什么人。现在想来,那宫里的传闻也并非都是假的。

  至少,在燕城这一事上,昭和对她的敌意是真的。

  沈清棠想明白这一点,心里愈发有些焦躁不安。

  她无权无势,身份卑微,拿什么去与昭和公主争?

  裴琮之过来看她,屏退了采薇,也是问,“妹妹当真是下定决心了?”

  他意味深长,垂眸看她因紧张而颤抖的睫,缓缓道:“妹妹以前可不是这么糊涂的人。”

  她聪明,玲珑剔透,向来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从不会将自己陷入被动不堪的境地。

  “我知道。”沈清棠垂着眸,声音很低,“可我还是想试试……”

  她抬眸看他,眼里盈盈蓄着泪,“琮之哥哥,我想试试。”ωωω.χΙυΜЬ.Cǒm

  她用那双受伤的手轻轻去扯他的衣袖,怯怯恳求,“你帮帮我,好不好?”

  眼下,只有他能帮她。

  “为什么?”他面色平静,却是不解。

  “我舍不得。”

  她舍不得这桩婚事,也舍不下这个人。

  姑娘眼里的泪终于颤颤巍巍落下来,哭腔破碎哽咽,叫人忍不住生怜,“琮之哥哥,我当真喜欢他。为了他,我愿意试试的……”

  少年的一片真诚,终究是有了回响。

  她在日复一日的细心呵护中,也渐渐忍不住动心。

  裴琮之垂眸看她,抬手轻轻抚去她颊边滚落的泪,语调缓慢而又晦涩难言,“妹妹当真喜欢他?”

  沈清棠在他的注视中,慢慢点头。

  “我也会帮哥哥的。”她说,“哥哥一个人撑着这偌大的承平侯府,很不容易吧?若是有了平南王府的助力,哥哥在朝堂,会不会容易一些?”

  她仰着面看他,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乖巧又讨好,“祖母也存了这个心思,不是吗?”

  “我会帮哥哥的,尽我所能地来帮哥哥。也请哥哥,现在帮帮我吧……”

  多狡猾的姑娘,只差没将自己的野心摊在面上。

  他果然动心,指腹轻抚着她的面,眼里极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好。”

  他轻抬她的下颌,俯下身,在她耳边缓缓道:“我帮妹妹,妹妹可千万要记住今日所说的话才好……”

  裴琮之离开后,采薇回来,正瞧见沈清棠拿着帕子一点点拭脸颊的泪,眼底一圈的红。

  “姑娘怎么哭了?”

  采薇疑惑,走过来看她,“可是大公子说了什么话惹得姑娘伤心了?”

  “没有。”

  她摇摇头,放下帕子,抬眸问采薇,“现在是什么时辰?”

  采薇想了想,“快近酉时了吧。”

  酉时,秋狩结束。

  沈清棠意外不过区区小事,于整个骊山秋狩而言,实在是没有掀起半分波澜。裴子萋也是事后出来才知她受了伤,这才急匆匆赶来。

  “清棠妹妹。”

  她捂着胸膛,气喘吁吁,看营帐里正闲情逸致下棋的姑娘,“听说你受伤了,哪儿受伤了?”

  沈清棠抬手,给包扎的手给她瞧,“呐,这里……”

  裴子萋皱眉,没忍住说她,“你都伤成这样了,还下棋呢?”

  “不然呢?”

  沈清棠拍拍自己身边,示意她坐过来,“这围场里好无聊呀!我腿受伤了,哪里也去不得,就央求琮之哥哥帮我寻了棋来,可惜没人与我对弈,我只能自己跟自己玩了。”

  又问她,“姐姐要不要与我下一盘?”

  裴子萋摇摇头,“累死了,没心思……”

  讲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反应出来,“什么?你脚也受伤了,哪儿呢?”

  她去看沈清棠的脚,被她拦下,“姐姐别着急。我没什么事,就是不小心崴了一脚,过几日便好了。”

  裴子萋这才放下心来,却也觉得奇怪,“妹妹的马是燕城哥哥亲自挑的,万里无一的河曲马,出了名的性情温顺,怎么就突然发狂了呢?”

  “姐姐别想那么多。”

  沈清棠反过来温声细语宽慰她,“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

  后来回府去,见了裴老夫人,也依旧如此说。

  “可怜孩子。”裴老夫人心疼道:“前些日子才落得水,现在又从马上摔了下来,别是无意冲撞了哪路神仙。待过几日,我亲自去庙里给你求个平安符来,去去晦气。”

  “好,清棠谢谢祖母。”

  沈清棠乖巧点头,又垂眸,黯淡道:“就是此番连累琮之哥哥了,好好的秋狩,本该是哥哥出风头,露脸的好时候,却被我耽搁了。”

  “无妨。”裴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秋狩年年有,你的安危才是顶顶大的事。”

  过两日,她能下床行走了,燕城也来侯府瞧她。

  “都怨我。”少年将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是我没护好妹妹,叫妹妹此番受惊了。”

  “没关系的,燕城哥哥。”沈清棠温婉一笑,“我也没什么事,都是些皮外小伤,过阵子就都好了,哥哥不必自责。”

  两人在园里的凉亭见面,不远处的游廊有婢女端着茶盏匆匆行走。

  谁也没瞧见,姑娘借着花树横斜的影子悄悄去勾少年的手,姑娘羞答答,少年脸红红,脉脉含情。

  “燕城哥哥……”

  她声音柔软多情,说不出的撩人动听。

  他忙不迭“嗳”一声,按捺住满腔激动去唤她,“清棠妹妹……”

  姑娘含羞似怯,低低垂下眸去。

  也是这几日,承平侯府里出了一件大事。

  裴琮之调查永州冒赈贪污一案有功,升任了户部尚书。

  这真是顶顶大的喜事。

  连日来,承平侯府贺喜攀交之人络绎不绝,沈清棠坐在后院闺阁里,也能听见外头喧哗热闹声。

  “大哥哥真是厉害。”裴子萋撑着下巴看菱花窗外,无限感叹。

  自裴绫出嫁后,家里只她们两个姊妹,她闲来无事,时常来找沈清棠说话。

  沈清棠听了只是笑,“琮之哥哥不是一向便厉害吗?子萋姐姐何至于今日才有此感慨?”

  “以前只听家里的老师夸他,身边的人夸他,听得多了,也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才比较出差距来了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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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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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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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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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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