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澈美酒由纤手递至唇边,他饮下。那不安分的手又缠上来,绕过他脖颈,要送上吻。

  他却偏首避开。

  那妓子不解,抬头正对上他看来的眼神,眉眼微弯,眸却是冰冷冷的。

  她被那眼底的霜寒冻住,心底不由蔓延上恐惧,悻悻收回手,再不敢造次。

  大约一个时辰后,砚书才见自家公子从醉香楼出来,翻身上马,挥衣扬袖间,满身脂粉香。

  回了承平侯府,裴琮之首要就是沐浴。

  伺候的丫鬟是新进府的,不知事,将换下来的外袍好生收捡起来,欲要拿去外间洗,被砚书瞧见,直接道:“不必了,这件衣裳烧了罢。”

  他家公子素有洁癖,沾了旁人的衣裳,他再不会穿。xiumb.com

  翌日裴琮之下值,仍旧去望安寺。

  燕城也在,他前几日远去了宣州一趟,几日不曾见沈清棠。正是浓情蜜意时,如何忍得住,于是回了上京便寻了过来。

  一方上好的端州墨砚送到姑娘跟前,燕城道:“端州出名砚,我听妹妹身边的采薇说,妹妹心诚,必得自己亲自手抄佛经。想着这个送到妹妹手里正正好。”

  他满脸讨好看她,“这份礼,妹妹可是欢喜?”

  沈清棠脸上并无欣喜,甚至有些怔住。

  燕城一时急了,问她,“怎么了?妹妹是不喜欢吗?”

  “没有,我很喜欢。”沈清棠看着那方和裴琮之生辰那日所赠一样的墨砚,淡淡笑了笑,“燕城哥哥费心了。”

  正巧裴琮之上了山,从此间经过。

  瞧见了那方端砚,了然一笑,“怪道妹妹无甚惊喜,燕城你送的这个礼物,妹妹前些日子已收过了。”

  “啊?”燕城挠挠头,表情有几分惊诧和歉意,“不好意思啊,清棠妹妹。我不知道这事。哎呀,我太糊涂了,总是送的东西都不如妹妹的意。”

  “没关系。”沈清棠抿着唇,低低垂下眸去,“礼物是一样的,心意却是不同的。我懂燕城哥哥的心意便好。”

  他能有什么心意?

  他的心意,几乎都要写在面上,叫所有人都知晓。

  裴琮之自然也是知道。

  他看着他们,面上平静,眼底却冷漠成冰。

  过几日,阖家回承平侯府去。

  采薇带了一方墨砚来,又带了两方墨砚回去,自己在那闷着声嘟囔,“早知道燕城世子眼巴巴送这个来,我就不带了。这带来带去的,真是怪麻烦的。”

  沈清棠听她唉声叹气,却分出一部分心神去看江婉。

  她正扶着嬷嬷的手上马车。

  因着平日参神拜佛,她穿得格外素净,眉眼也是慈悲淡然的,一点也瞧不出那日禅房里情动的模样。

  沈清棠前两日也偷偷瞧了那住持,他是此间得道高僧,端的是佛性禅心,慈悲为怀。

  谁能想得到,这样的两个人,会在一处厮混偷情。

  “姑娘,你想什么呢?”采薇见她失神,在旁边催她,“我们该上车了。”

  沈清棠终于回神,收好心绪,提裙上车。

  承平侯府很快办喜事,是三公子裴景明要娶新妇进门。

  行露的肚子愈发显了,这事遮掩不住,谁家高门也没有未娶妻先纳妾的道理,裴景明也不例外。

  裴老夫人到底做主,给他找了个侍郎家的姑娘。

  门第是低了点,但事态紧急,也没有旁的门第相当的姑娘愿意嫁过来了。

  行露听了这个消息却只是哭。

  那侍郎家是独女,听说脾性大得很。招了个这样的主母来,往后她的日子显而易见地难过了。

  裴景明近日忙着亲事,本就焦头烂额,回来又见她哭哭啼啼,愈发心烦意乱。

  “你还哭?我才要哭呢!”他踢了靴,烦闷地躺去榻上,“本来计划得好好的,是娶沈家妹妹过门来。”

  沈家妹妹多好,性子好,生得又美。他到时娇妻美妾在怀,享尽齐人之福。

  “都是你。”他满肚子委屈怨行露,“非得惹是生非地害她落了水。现今可好,我被逼得只能娶那曹侍郎的女儿为妻。”

  他也嫌她小门小第,配不上自己,满腹后悔。

  “这怎么能怨我?”

  行露一时脾气也上来,指着他埋怨道:“还不是你那日见了那采薇就走不动道,你若不是存了旁的心思,我会去找她的麻烦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存了等沈姑娘进门来,将采薇也一并纳了的心思。”

  裴景明被她说破,愈发恼恨,“是!我是也存了纳采薇的心思。这沈家妹妹若是嫁给我,她的贴身丫鬟本就是我应当收的,我何错之有?”

  行露没料到他竟就这样坦坦荡荡地认了,一时又是委屈又是气愤,咬着牙怒道:“你想的美!你想娶沈清棠她可未必想嫁你。你道是为何我那么巧将她推落水里?我告诉你!我压根就没推她,她就是不想嫁你,自己跳的水!”

  “你胡说八道什么。”

  裴景明压根不信她,他皱着眉,满脸不悦,“都这会儿了还有心思把错栽别人身上,我看你真是魔怔了。你自己待这屋子里,好好反省反省吧!”

  说罢,起身摔门出去。

  那日沈清棠说得对,她纵使说了真相,也没人会信她。

  行露明白这一点,绝望极了,俯着榻,痛哭出声。

  裴景明从西厢出来,正遇上去听禅院请安的沈清棠。

  见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她关切问,“景明哥哥怎么了?”

  “是清棠妹妹啊!”

  瞧见了沈清棠,他面色缓和不少,叹口气,“还不是我那院子里的行露,知道我要娶妻了,现在使劲闹呢!”

  她温言软语地宽慰他,“景明哥哥莫气,行露也是在意哥哥才会闹。她总归腹里怀着哥哥的孩子,哥哥还是要多多让着她才是。”

  多好的姑娘,跟屋子里方才跟他闹得天崩地裂的母夜叉简直天差地别。

  他现下也是后悔,当时实在年轻气盛,怎么就着了行露的道,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你还替她说话。”

  裴景明摇头,深深叹气,“我都为她汗颜。妹妹是不知道,刚才还在那里和我闹呢!还是吵之前的事,说什么当时并没推妹妹入水,是妹妹自己跳下去的。这简直就是胡说八道。”

  沈清棠听了,淡淡问,“是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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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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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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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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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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