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岗警察署发的防寒外套也难抵挡侵袭。
又许寒的是心吧。
猛地一声清脆短促又凌冽萧杀的枪响,划破寂静的夜幕显得尤为刺耳,王昱临如临大敌抬枪防御神情认真,池砚舟同样不敢放松警惕。
在红党组织成员眼中,他只是南岗警察署的一名警员罢了!
挡路则杀之后快。
仅一声枪响再无动静,王昱临望着前方昏暗街巷说道:“红党成员已经被发现,我们是想抓活口没有开枪回击,对方今夜难逃。”
池砚舟明白这个道理。wWW.ΧìǔΜЬ.CǒΜ
但无力感由心底缓缓升起,猛地撞击在额头灵台,眼前充斥团团迷雾前路不明,父母双亲声音在耳畔盘旋,内心回归坚定。
再听闻便是封锁区域内传来警员惊喜呼声。
“人抓到了!”
王昱临熟练退膛收抢迈步朝内走去。
池砚舟跟随。
两人刚走到三益街口,只见李衔清携南岗警察署特务系警员迎面走来,却不见被抓捕红党成员。
再观几人神色便知人被警察厅抓去。
虽合作调查可谁抓到反满抗日分子,自然头功。
且抓捕便有审讯资格,后续功劳也归其所有,李衔清忙碌多日混个苦劳,本就病怏怏的面色更显苍白,在这冷风寒夜之中略带凄惨。
察言观色池砚舟、王昱临自然不在话下。
此刻半句恭喜之言不敢讲,干脆也不言语侧身将路让开,等李衔清等人走过,二人跟在队伍最后一同出来。
一匡街路口恰逢警察厅金恩照。
原本就眯眯眼此刻更是因为心情不错成了一条缝。
“多谢李主任。”金恩照与其说是道谢,倒不如说是炫耀。
李衔清手帕虚扶在口边轻咳几声,才有足气回应:“金队长年轻有为能力不凡,抓捕红党手到擒来在下佩服。”
几声违心恭贺金恩照听着照样舒心。
挥手示意警察厅警员押送红党分子打道回府。
池砚舟站在队伍后不起眼的角落,看到被警察厅成员押送而来的红党分子。
“柴叔!”池砚舟心底轻呼。
被警员押送红党分子脸上毫无惧意,眼神之中甚至充满嘲弄,嘴巴被粗布堵住再用绳子于脑后勒紧,让其有口难言免得聒噪。
定睛细看池砚舟确定就是柴叔。
柴叔本名他不知道,此人是父亲煤矿工友,在池砚舟十一岁时,曾随父亲一同回家做客,还给他带了同记工厂出品的奶糖作为礼物。
年幼贪吃一连口中塞入三个,甜滋滋的滋味到今天都记忆犹新,母亲用铁锅钝了一只山鸡和野兔招待柴叔,野兔是池砚舟此前设套抓到,在柴叔面前讲起他得意洋洋。
柴叔粗糙厚重的大手抚摸着他的脑袋,口中连连夸赞,后与父亲喝了一斤白酒,直言母亲手艺好下酒。
那日场景如在眼前。
可再见柴叔被捆绑即将送去市警察厅这个魔窟。
生,生不如死!
死,难求一死!
目光定格在柴叔被风雪侵蚀粗糙的面庞,池砚舟心中明白,他与父亲不仅仅是工友,还是战友、同志。
他认得柴叔。
柴叔却已认不出他。
目光不着痕迹的挪开,池砚舟心中惊涛骇浪,面色却无波澜。
红党前辈临终前的那一课价值千金!
李衔清咳得更加厉害,不知是被金恩照嚣张态度急火攻心,还是这夜里寒风侵入肺部。
就在金恩照带领众人将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时,却有一警察厅警员跑到其身边附耳低语,金恩照神色忽明忽暗。
后站在原地片刻又朝李衔清走来。
“金队长今天这么有雅兴?”李衔清觉得此人未免有些太过小人得志。
谁知金恩照却道:“人给你们带回南岗警察署,好好审讯。”
“嗯?”
“给他们。”不理会李衔清之疑惑,金恩照示意警察厅交接红党分子。
警察厅警员虽不解却执行命令。
警察署警员稀里糊涂将红党成员押着。
金恩照带队离开,李衔清攥着眉头若有所思,池砚舟见状同样疑惑,方才附耳究竟说了什么让对方转变态度?
一头雾水之际李衔清命令特务系警员押送红党成员回南岗警察署,其余临时抽调警员原地解散回去休息,池砚舟、王昱临扭头离开。
虽心中关切但池砚舟离去的脚步没有丝毫迟疑。
迟疑不能救人。
只会害人。
感情埋藏在心中同样是感情,表达出来却会成为杀人利刃。
“回去好好暖和暖和。”王昱临走在路上嘴里念叨。
“书房也暖和?”
“玉面郎君你少说两句,我请你吃宵夜。”
“不吃。”
“知道你没钱我请客,这晚上忙碌不加餐可对不起自己。”
“早早回去休息。”池砚舟对身材的管理非常苛刻,因为这关乎他的性命安危,也牵连徐妙清、徐南钦父女安危,更影响重要情报能否送达组织。
“无趣。”王昱临说道。
两人吃他有兴趣,让他一个人吃,也懒得去。
索性直接回家。
先到安吉街池砚舟回家,王昱临则还要前去安顺街,临别前王昱临笑骂道:“你真是怕媳妇。”
“彼此彼此。”
“明天警校胡同等我。”
“不用。”
“少废话。”王昱临说完快步离开。
两人前去南岗警察署,都会走埠头区进霁虹街再到南岗区山街,警校胡同就在霁虹街,也是冰城地方警察学校所在,便是二人培训毕业之所。
警校胡同等王昱临自然是他坐人力车捎池砚舟一道。
本不想麻烦。
但拗不过对方,看来明日是不必步行。
徐妙清不愿他和警察署内狐朋狗友鬼混,池砚舟也不愿同一群汉奸为伍,可那一课过后他的心态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无声处听惊雷、暗地里起波澜,融入、剥离!
融入,难!
剥离,亦难!
拍门李老惊醒从内将门栓打开。
“姑爷。”
“扰了你的清梦。”
“哪里话。”
“早点休息。”
“姑爷也早点休息。”
轻手轻脚走进房间,池砚舟脱衣躺下不愿影响徐妙清休息。
殊不知徐妙清等到房门响起,听得池砚舟回来躺下,一颗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本就昏昏欲睡的双眼才放心合上。
关心!
却不想表现出来。
池砚舟不知徐妙清心思,躺在罗汉床上透过窗帘缝隙看着屋檐下的冰柱,心中有些难眠。
昔日旧人见面难以相认,却还要眼睁睁看着对方身陷牢笼。
明知什么都不做才是对。
可心中滋味唯有独自品尝。
铁锅炖的山鸡、野兔香味犹在,却物是人非。
同记工厂的糖果声名远播,却再难吃出往日甘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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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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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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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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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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