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呵斥就在耳边,赵连娍却好像没有听见。
她只看到那只冷白修长骨节分明的手,牢牢将她的手包在手心,带着她用力往前一刺。
眼前,方才还一脸嚣张得意的人被刺了个对穿,瞪大眼睛僵在那里,死不瞑目。
赵连娍惊愕,侧眸看李行驭,方才李行驭那眼神,简直恨不得吃了她,现在怎么又帮她?
李行驭不理会她,随意抽回了自己的剑,在那尸体上擦了擦剑尖上的血,若无其事的将剑归了鞘。
“大将军。”朱曜仪冷了脸:“镇国公夫妇是您的女儿女婿,在军中做出这样的事,大将军若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今日便修书让人送回帝京,向父皇禀报。
大将军就等着回去向父皇交代吧。”
“宁王殿下是觉得,这三人所为,不是动摇军心吗?”赵连娍看向朱曜仪。
“自然不是。”朱曜仪否定道:“象阵本就厉害,他们这样说,最多也就算是好意提醒。”
“据我所知,这三人都是宁王殿下您的人。”赵连娍回头看了看最先死的那两具尸体:“根据他们的身份,再看看宁王殿下您的反应,我怀疑宁王殿下您里通敌国,特意派人在军中散步谣言,制造恐慌。
父亲,你修书一封,写下这里的事,让人加急给陛下送去吧。”
“你休要血口喷人。”朱曜仪心慌了一下,强自冷静下来反驳道:“他们所说的危险,是确实存在的,南元的象阵本就厉害,我们的马看到象阵,便会吓得瘫软,这都是事实,跟他们是不是我的人有什么关系?”
赵连娍怎么会知道第三个人也是他的人?这人是他暗中安插在军中的,平日他并未明里与这人见面或者联络过,照理说除了心腹之人,不会有人知道。
还有说他通敌之事,赵连娍是真知道,还是胡乱猜测的?
他身边是不是有奸细?
“象阵厉害,也不是不可破。”赵连娍冷笑,都这个时候了,朱曜仪还不忘了恐吓众人,她抬起下巴道:“南元军骑象,我们可以将套马索改良一下,照样可以套象。
马儿害怕大象,两军对战时,我们可以蒙上马儿的眼睛。
那些庞然大物只是畜牲罢了,并不会分敌我,只要我们将南元军从大象身上弄下来,那些供他们驱使的畜牲自然会变成杀他们的利器。”
她负着手侃侃而谈。
这些法子,她想了很久了,或许不尽善尽美,但此刻用来稳定军心一定有用。
李行驭幽幽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妇人竟能想出这些刁钻的法子,他之前似乎小瞧她了。
“娍儿说的很好。”赵廷义见状开口,朝着众军道:“今日这三人动摇军心,确实该死。
至于如何对付南元军,本将自有办法,兄弟们吃过早饭,便操练起来吧。
养精蓄锐,一举将南元打过河去,他日凯旋,陛下必不会亏待了众兄弟们!”
“是!”
众人在一旁听了赵连娍的话,对于南元的“象阵”不仅不害怕了,反而兴奋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期待着杀敌破阵那一日。wWW.ΧìǔΜЬ.CǒΜ
朱曜仪眼看着大势已去,心里又有鬼,遂没有再开口说话。
“娍儿,贤婿。”赵廷义招呼赵连娍和李行驭二人:“一起用早饭去吧?”
李行驭没有说话,转身继续往后面的林子处走。
赵连娍上前挽住赵廷义的手臂道:“父亲,他不饿,咱们去吃吧。”
“长辈喊了,他还不理。”三哥赵玉横嘀嘀咕咕。
“好了,走吧。”赵廷义拦住了他,李行驭虽然性子有点古怪,但看方才他帮娍儿的举动,对娍儿还是不错的。
他现在比较关心的是娍儿,这孩子也不是动不动就杀人的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冲动了?
赵玉樟与朱曜仪告别,之后,跟了上去。
朱曜仪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赵连娍和李行驭来了,果真坏事,得通知南元那一边,将一切提前,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只怕会夜长梦多。
*
林子里,剑影乱飞,李行驭修长的身形在剑影中利落翻飞,树枝成片成片的往下掉。
十三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头探脑的瞧,生怕那剑光落在自己脑袋上。
半晌,中央的几棵树光秃秃的,枝桠都被削光了,李行驭才算停下来,收了剑。
“主子。”十三十分狗腿的迎上去,递上帕子:“您擦汗。”
李行驭接过帕子,他才又道:“主子出了一身汗,回帐中去沐浴了再用早饭吧?”
李行驭边往外走边问:“她在中帐,和他们都说了什么?”
十三知道,他这是在问赵连娍,忙道:“属下派人去听了,还没回来呢,等主子用完早饭,估计也就回来了。”
李行驭不说话了,径直进帐沐浴去了。
十三站在门口松了口气,他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但不代表主子这就忘了护袖护腿那回事,这会儿隐忍不发也就是给了赵大将军天大的面子了。他叼着根草叶儿,抬头看了看天,咧嘴一笑,夫人呐,属下帮不了您了,您老就自求多福吧!
李行驭用早饭时,十三得了消息,站在桌边一五一十的说给他听。
“夫人说,她之所以知道宁王殿下通敌,设计想要害赵大将军他们,都是主子您派人查出来的。”十三将赵连娍对赵廷义父子三人所说的事大致学了一遍之后,补充了一句。
李行驭闻言放下了筷子,脸色愈发阴沉。
十三低下头,这也不怪主子,他要是主子他也不痛快,护袖护腿没他的份儿,顶锅却都是他,这一点也不公平,也难怪主子生气。
李行驭在帐内直坐到午饭后赵连娍回来。
赵连娍将上辈子所发生的事情,都换说成是李行驭的人查到的,再加上朱曜仪所做的事,都是有迹可循的,赵廷义是聪明人,只要稍稍点拨,便明白过来一切。
上辈子的惨状绝对没有机会重演了,她这会儿是一身轻松。她步履轻快,容光焕发他走进了帐中,抬眸便见李行驭冷着眉眼,坐在桌边,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像很生气。
她身子一下紧绷起来,神色间的欢快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娇怯,鸦青长睫扑闪,语气清软:“夫君怎么不午休?”
她回帐中来,是准备睡一会儿的,半日不见,她还以为李行驭不在帐中,早知道就不急着回来了。
李行驭薄薄的眼皮一掀,眼神刀锋一般尖锐,语气冰寒,眉目间满是戾气:“你和你父兄说,你所梦见的所有事情,都是我派人查出来的?”
赵连娍面对他的质问,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对……对不起……”
她不能说出自己是重生而来的,所以才假借了李行驭的名义,是想让父亲和兄长们更加相信她的话。如果她说是做梦梦见的,父兄不免难以置信。
李行驭眼下这是……不让她以他的名义办事?
“对不起?”李行驭站起身,垂眸冷冷审视她:“拿出点诚意来。”
赵连娍回头看了看,十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帐里就她和李行驭两人。
她低下头,缓缓解着自己外裳的盘扣,她还能有什么诚意?李行驭想要的,不就是这个“诚意”吗?
她给他就是了。
虽然,她身子还没彻底痊愈,但能保住父兄,这算不得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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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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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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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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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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