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仅仅是短时间的航海,“归港”这种行为依然会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感。相比于空旷孤独、时而带着深渊一般吞噬一切特征的大海来说,港口那明亮的灯火、往来的行人、鼎沸的人声所展示的生活气息,足以冲淡航海带来的虚无感。
等船只快要靠近码头的时候,一条小舢板从内港驶出,它径直迎了上来。随后,苏梅在舢板上引水员的灯火信号指示下,将这条船停靠在了码头侧边的某个泊位上。
如传言一般,这座港口城市相当繁荣,城市里连城一片的明亮灯光是一例实证,塞满了大大小小帆船的泊位又是另一例实证。
苏梅刚刚将船停稳,就有两个身穿制服的港务人员攀上了舷梯,来到了甲板上,他们在看到了苏梅之后,快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只是搭眼一看,便报出了精准的数据:“卡拉维尔双桅帆船一条,长31米,宽7.5米,吃水3米,预估吨位270,属中等帆船,需缴纳5金镑入港费,可在此地停留3天,若从第4日起仍因事滞留,每日需缴10便士泊位费。”
这老港务左手托着一个公事簿,右手握笔在上面不停写写画画。苏梅稍作打量,发现这人腰间左侧挎枪、右侧挎刀,大抵是一种可以讲各种道理的样子。
“中等帆船?”他发出疑问。
老港务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解释道:“长度超过25米,桅杆数大于等于2,风帆面积超过200……没错,是中等帆船。”
苏梅心说管理港口这一行果然比干海贼有前途多了,虽说大家都是明抢,但区别是后者你没法反抗。在没有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之前,他也不好做什么过激举动,只能老老实实的掏钱。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种还算讲道理的港务人员已是难得的良善之辈了。
苏梅从口袋里摸出钱袋,他又取出三枚金灿灿的钱币,用掌心扣在老港务那打开的公事薄上,接着他食指中指并在一起,将捏成一摞的金币推向前。不过在给出了三枚钱币之后,他并未抬手,而是双指曲到拱起的掌心,接着复又伸直,于是又有两枚银币被他压在指肚下、被推了出来。
“两位,晚上辛苦,我请两位喝茶。”
这两个港务左右看了一眼,老港务合上公事薄,银币金币从缝中溜到了他掌心,一入公账一入私兜,也算公私分明。
拿到了贿赂之后,老港务态度立刻变好了不少,可谓是人情世故。
“小哥,晚间行船同是辛苦,我们还需知道你是因何入港?”一边发问,他再次提起笔来。
“贩些私货,如有必要的话,亦是要把这条船出手。”
“贩货?这需查验是否有违禁之物。”
“当然,请随我来,货在舱底……所谓活物,只是些任劳任怨、不要工钱的优质劳工罢了,并无违禁之物。”苏梅笑着的说道。
老港务脚步立刻顿住,然后他不太自然的扯了扯嘴角:“明白,明白,奴隶是吧?”
他再次观察了一下苏梅,而这次就显得小心翼翼多了,此人小小年纪就敢参与贩奴,绝不是什么好人……多亏了干这一行的多年经验,刚刚他并没有得罪对方。
苏梅带着两人来到舱底,他打开舱门,一股馊臭味随之散出。
这船舱里塞满了捆的很结实的人,个个都是有出气没进气的样子。
“这……船家小哥,你这奴隶掉膘掉肉、半死不活,大概卖不上价。”
“多谢提醒,不过这些奴隶都是惯于跑海的健壮之辈,眼下一时虚弱,盖因我这航海数日忘了投喂他们,算算时间他们断水断粮已有五天了。”
五天不吃不喝,港务信了苏梅的话,这要是不健壮的话早就被折腾死了。
“捕奴船需缴纳双倍入港费……”年轻港务如此开口,然而没等他说完,便被老港务瞪眼打断。m.χIùmЬ.CǒM
老港务转过身来,这次他笑着说道:“船家小哥,如是与这港口中的商人达成交易,需得等额纳税。”
“税?喔,纳税,我明白,放心,我是守规矩的商人。”
苏梅有些奇怪这人居然毫不过问奴隶的来历,也不担心这些奴隶是本地国民。
总之老港务叮嘱完了这些事情之后,他拉着身后的年轻人匆匆下船,等他们回到舢板、上到了干岸上之后,老港务这才松了口气。
那年轻人有些莫名其妙,他开口问道,“老师傅,方才为何打断我。”
“住嘴,休要多管闲事,须知道祸从口出……多看少说,你当那些奴隶是什么人?”
“什么人。”
“海贼。”
“啊?”
“那小哥不是一般人,你没发现吗,船上只有他一个人。”
“这……”
一个人如何操持那么个帆船,莫非……
年轻人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他打了个冷颤,果然不再问这船上之事。
苏梅办完了入港手续,他也不担心船只失窃,直接下了船上岸……船上不用担心失窃,值钱的只有一些浑身无力的奴隶而已,想要把他们带走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这码头的港口周围便是繁华的街市,人来人往,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夜色影响,其中靠港的旅人、往来的行商、归港的渔夫、下职的海员,等等各色人等应有尽有。
苏梅有些饿了,再加上航海时他吃的都是干粮,没什么滋味,这时候他已经有些怀念陆地上的美食,于是他直接找了个餐馆。
进入餐厅之后,他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捡起菜单之后,他迅速点了几个看起来可口的菜品。
只过了一小会,苏梅面前的桌面上已经是饭菜俱全。
这时间似乎是这店里最忙碌的时候,客满不说,这中间还有个人似乎扮演着“说书人”的角色,他正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以供客人娱乐。
苏梅正想着在这座岛上该怎么开展自己的事业,毋庸置疑,第一步肯定是把货和船卖掉,获得一笔启动资金,可接下来呢?
这时候他随便听了一耳朵,马上就被正在讲述的故事给吸引住了,因为对方不只是在讲故事,而是在“政键”。
“却说这东海之上,此时节并不太平。除了那大小海贼无数,晴天雨日的到处席卷肆孽,搅得各地不得安宁之外,更大的战争也酝酿在浪涛之间。”
“东海上有大小国家六十余处,其中大多力量有限,但有两个国家却不一样。如今东海上实是两强相争的局面,这两国皆为世界政府的加盟国,但彼此矛盾实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世界政府只管收取生辰纲,哪管各国细务?”
“要问那个两强?”
“一是这西北大国布莱塔尼亚帝国,此国幅员辽阔、武德充沛,乔氏为其军民共主,现任君上名曰‘不治’,号‘圣皇帝乔不治三世’。”
“一是这东南大国弗高克斯帝国,此国与我隔海相望,沃野千里、国祚绵长,路氏为帝,现任君主讳‘大易’,号‘仁皇帝路大易十六世’。”
“这两国蒙冲斗舰无数,个个厉兵秣马,来日必有一战,斗个生死存亡……”
苏梅一开始还听的津津有味,紧接着他眼光一瞥就看到这“说书人”胳膊底下压着一份报纸,这才知道这人哪里是在政键,分明只是在念报纸。
他顿时失去了兴趣。
“来人,结账!”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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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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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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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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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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