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东野推着轮椅,林婶听见轮椅轱辘发出的声音,头皮麻了一下,紧接着,像往常一样,唤了一声:“大少爷。”
“嗯。”霍渊时声音很轻,目光随意地扫过林婶的手,有三四个红点,像是被热油溅到的。
他收回视线,淡淡道:“当心点,先去抹点药膏。”
“好,谢谢大少爷。”林婶立马低下头去,不敢去和他的那双眼睛对视,余光是东野推着轮椅朝餐桌去了。
她这会儿才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着轮椅上男子的背影。
脑海里浮现出昨晚深夜在侧门那边的画面,大白天里,不禁打了个寒噤。
当时她还以为是保镖在花园里逗留,正想提醒对方,结果靠近了才认出来那道人影是霍渊时。
她当时先是松了一口气,可紧接着目光停顿在男人笔直的双腿上,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差点忘记了思考,直到喜悦冲出脑海,她高兴得喜极而泣!
“大少爷!”她又惊又喜,“您的腿……”
突然她对上霍渊时的眼睛,那双漆黑的眼眸,仿佛会夺人心魄一般,林婶只是看了一眼,就好像坠入深渊,惊心动魄,喜悦的话戛然而止。
那眼神,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直到男人沙哑地叫了她一声林婶。
她才回过神来,忘了自己刚才要说什么,只能重复地唤了一声大少爷。
男人低声一笑,阴恻恻的声音令林婶毛骨悚然。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男人走回到他的房间。
没有轮椅,没有佣人,就这样,从她面前走过去。
那自然从容的步伐,根本不像初愈。
她浑浑噩噩回到房间,躺回到床上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还没上洗手间,等她从床上坐起来,才惊觉浑身汗湿,满头冷汗。
等她冲出房间,整个一楼光线昏暗,只有月光从窗户和侧门那边照进来,十六的月光很亮,亮到她恍惚了一瞬,以为自己刚才是做了一场梦。
她上完洗手间回到床上,后半夜再也无法合眼。
以至于她差点忘记给霍渊时准备早餐,匆匆忙忙地,被热油溅了手。
此刻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和昨晚见到的分明是同一个人,可他身上的气压天差地别。
这样温润和煦的大少爷……
林婶双手绞在一起,这会儿才想起来昨晚那道惊心动魄的眼神为什么会让她觉得似曾相识了。
那是大太太,霍渊时的母亲!
她是在大太太怀孕初期就被聘用到霍公馆,照顾大太太的饮食起居,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直到大太太生下大少爷之前都很正常,一位养尊处优,温柔大方的豪门贵妇,直到后来大太太发病,有时候的眼神就是那样的,冰冷、阴鸷,完全陌生。
大太太不是因为产后抑郁自杀的。
她知道真相,只是迫于霍老太爷的施压,她不能说出真相,可她很清楚大太太是疯了。
“林婶。”霍渊时忽然开口。
林婶一哆嗦,“大……大少爷?”
霍渊时看了一眼她的手背,温和提醒道:“快去擦药。”
“好。”林婶低下头,转身快速离开餐厅。
脑海里一会儿是昨晚霍渊时站在她面前,阴鸷冷漠的模样,一会儿是霍渊时坐在轮椅上,温和关心她的样子。
可她很肯定,昨晚她不是做梦,因为刚才……她看见大少爷的鞋底下有一片玫瑰花的花瓣。
霍渊时爱干净,每天换穿的鞋她都会及时打理,昨晚他从外面回来之后,她帮他清理过鞋子,不会留下外面的东西。
那片花瓣是他昨晚进了花房,脚踩在地上沾到的。
大少爷……
大少爷他!
林婶慌忙从抽屉里找出自己的手机。
不行,她必须告诉大爷,大少爷很有可能和当年的大太太一样,当时她不懂,才没能留住大太太,可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能不管大少爷。
他的双腿明明已经好了,为什么要瞒着大家?
他到底要做什么?
她快速在通讯录里找到霍承曜的电话号码,手指出了汗,滑了好几下才触碰到拨号键,正准备拨过去时,忽然听见耳边传来轮椅轱辘的声音。
“林婶,我不是叫你去涂药吗?”
林婶吓得尖叫一声,手机砰地砸在地上。
轮椅的轱辘声靠近。
一只细瘦纤长的手捡起手机,林婶头皮发麻,呼吸一滞。
通讯录显示的【大爷】二字。
霍渊时弯唇,“林婶要给我爸打电话吗?”
“没……没有。”林婶心中一团乱麻,不敢回头看霍渊时,怕对上那双陌生的眼睛。
“没关系。”霍渊时温和地说,将手机递给她,“你一定是有什么事要找我爸,打吧,别耽误了。”
林婶不敢接手机,惊魂未定地盯着手机的界面,霍渊时已经将电话拨过去了,此刻静谧的厨房里只能听见电话里嘟嘟嘟的接线声。
电话接通。
“喂。”霍承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林婶,怎么了?是不是阿时出事了?”Χiυmъ.cοΜ
林婶咽了咽唾沫,唇瓣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抬眸看了一眼,对上霍渊时那双与往日没有什么异样的眼神,明明不是那样阴鸷陌生的眼神,可她还是觉得怕。
“说啊。”霍渊时淡淡地微笑道。
“林婶?”霍承曜又问了一声。
林婶仿佛生了一场大病一般,出了一身汗,“没,没事的大爷,我,不小心按错了。”
霍承曜明显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照顾好阿时。”
“好。”
电话挂断。
霍渊时轻笑一声,“林婶,你怎么不告诉他?”
“大少爷……”林婶终于顶不住压力哭出声来,她转身跪在霍渊时的轮椅面前,“您别这样,我求求您,别这样。”
“东野。”霍渊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婶。
东野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杯。
“喝了吧,林婶,你出了一身汗应该渴了。”霍渊时将水杯递给她。
林婶呜咽地摇头,“我,我不渴。”
“你渴了。”霍渊时将水杯塞进她的手里,温声道,“喝了吧,喝了就好多了,不用纠结那么多事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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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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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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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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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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