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张脸仍然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
一阵风吹来,安莎嘴里断断续续的哼着一首曲子,风卷起了一片落叶在傅寒霖的脚下,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安莎的声音很清甜。
可是令他停下脚步的不是她的声音,而是曲子的内容……是中文。
“小睡莲,睡湖面,碧绿的摇篮粉红的脸,小睡莲,真腼腆,晚上悄悄睁开眼,数星星,看月亮……”
安莎不比卢莎精通中文,甚至咬字不清,可他却只听了几个字就能辨认出这首曲子。
因为他很熟悉。
他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对于母亲的印象其实他已经挺模糊了,唯独记得母亲坐在床边搂着他,一遍遍地哼着童谣哄他入睡。
他记性好,时隔这么多年想起来仍会记得全部内容。
这首童谣是晋城人用来哄孩子睡觉的。
晋城是与南城相邻的城市,他母亲就是晋城人。
“这首曲子是谁教你的?”傅寒霖走到她面前,紧握的双手撑在桌面上,俯身看着安莎,尽可能保持平静,不吓到她。
安莎悠悠地抬眸,笑吟吟地说:“是我男朋友,他夸我聪明,一学就会。”
傅寒霖脸色一沉,在阳光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至四肢百骸。
安莎有很严重的妄想症,如果她的男朋友是她幻想出来的,可这首童谣又要作何解释?
就算无中生有,她也不会“生”出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更何况还是这么偏门的国外的地方童谣。
傅寒霖重新坐在她的对面,看似平静的眼底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语气平和地问:“你男朋友是中国人吗?”
安莎嗯哼一声。
“他叫什么名字?”傅寒霖看着安莎的眼睛。
安莎摇了摇头,她低头画画,在画像的侧脸上简单描了几笔,勾勒出玫瑰花的轮廓,“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所以我不知道,我也不在乎,他喜欢我就够了。先生,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傅寒霖抿唇。
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安莎口中的男朋友绝不是她幻想出来的,一定是真实存在的,而且极有可能和幕后之人有关。
“他长什么样的,你能告诉我吗?”
安莎歪着头,“我不是告诉过你,他长得很漂亮吗?像玫瑰花一样漂亮,也像月光一样漂亮。”
傅寒霖心中微动,一针见血,“你见过他的脸吗?”
果然听了他的问题之后,安莎愣住了,随后她神秘地笑了一下,“他每次都让我闭着眼睛,有一次我没听他的话,隔着纱帘看到了他的脸。”
说着,她指了指自己的画册,“就是这样的。”
难怪她画得侧脸这样模糊,原来是她从来没有看清楚男人的脸。
傅寒霖目光深沉地看着继续画画的安莎,他知道,大概率是问不出什么了,安莎不是不说,是对方有意隐瞒她。
也就是因为安莎没有确切见过男人的面容,拿不出她口中所说的玫瑰花,她说出来的话才让医护人员误以为是她幻想出来的。
不过他回想起安莎刚才说的话,她说那个男人像月光一样漂亮,这也许不是形容词,而是……
“他都是什么时间来看你的?”他问安莎。
“晚上,都是等我睡着了以后,他悄悄从窗户进来,我喜欢他的浪漫,很像罗密欧。”她说着说着露出了甜蜜的笑。
果然是晚上。
他之前进来,在前台那边询问了之后,才知道这家医院非病患和家属不得入内,包括他见到安莎也通过了好几道手续才行。
安莎说,她和那个男人交往了90天,见过几次面,且又是晚上时间见面,这就意味着,他不是病患,就是家属。m.xiumb.com
而晚上时间,除非特殊情况,医院一律谢绝探访,那么安莎的“男朋友”极有可能是医院的病患。
也是一名精神病人。
这家医院很有名,有中国人在这里养病不足为奇。
傅寒霖不动声色,他看着安莎的画若有所思,“你画得很漂亮,介意我拍一张照片吗?”
虽然不知道这张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安莎没有拒绝,“我不介意的,先生。”
“好了安莎,谢谢你,我以后再来看你。”拍完照片后,他起身。
安莎微笑着和他告别。
傅寒霖回到车上,他极少抽烟,但今天他的心口好像蒙上了一层雾霾,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徐徐的白雾也挡不住他眼底的晦暗。
虽然已经定位出是中国人,又能从十几亿人口中缩小范围到认识付胭和霍铭征,甚至还有他,要找到这样的人却如同大海捞针一般。
熟知晋城的童谣,说明那个人极有可能是晋城的人,又或者熟悉晋城,比如像他这样的。
但晋城的范围太大了,晋城本地和南城规模相当,更不用说还有十几个地级市和县级市,包括各个县城。
这个人最直接的目的是付胭肚子里的孩子。
是在乎付胭吗?
可用下毒这种伤害付胭身体的方式,真的在乎付胭吗?
掐了烟之后,傅寒霖拿出手机拨了一通号码出去,没一会儿,电话接通。
“我在里昂,你有办法能拿到洛韦沃斯精神病院的监控和患者的信息吗?”
里昂不比在南城方便,他在这里并没有多少人脉,国外对隐私这一块拿捏得很死,要拿到患者信息并不容易,他只能求助朋友。
电话那头的人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去那里了?”
傅寒霖并没有透露过多的细节,“过来办点事,能拿到吗?”
那人沉吟了几秒,“几乎办不到,不知道你对罗蒙特家族了解多少。”
“了解一些。”傅寒霖抿唇。
朋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语气有些讳莫如深,“你说的这家医院,背后的资本是罗蒙特家族,除非你直接找到罗蒙特家族的人,否则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拿不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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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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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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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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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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