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呢?戚家父子两个哪怕都是读书人出身的,两人在各个方面很不一样。
戚秀才是真正清高的读书人,人头脑不是特别好,胜在坐得住并且喜读书,老早就将读书当做是终身事业。以前的重点是伏案苦读参加科举考试拿功名回来,但是举人功名太难拿,他考过三次都没成功后来意识到自己或许就是天资有限学识不足,渐渐不再执着于考试一门心思搞起蒙学班。
办蒙学班一方面能帮他养活家里,另一方面也能成全他的人生追求。
他的追求不是赚大钱过富贵生活,作为读书人里面的理想派,戚秀才就想效仿从前那些名仕大儒,试图留下一些文章作品再带出几个非凡的学生。
他很努力,但截至目前还是时代基石,没站上风口。
根据他这个发展态势,靠自己要实现人生抱负可以说非常困难,且不说在康平镇想收到一个有大潜力的学生还要完全给他开发出来有多难,就算收到了,你就是个教识字的,字认全了之后人家就会另寻书院深度学习,这种教认字的也不会是人家心里有重要地位的恩师。
……
若没这个开挂的女儿,戚秀才恐怕注定要不得志。尤其在戚敏穿这个原作里面宗平走的文抄公路线,做的就是戚秀才梦想中的事情,而这个人曾经还到戚家来求过亲却被他们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有这样一层关系戚秀才心里能有一日舒坦?
当然这个原剧情已经崩了,文抄公走起书商路线正在规划怎样才能造成更大影响力卖得更多。而戚秀才呢,居然得到了个不敢想的好机会。
顺着女儿说的想象一下,好像真的可以。
只要能请到志同道合的一起做,就可以让学堂更正式些,敏敏的鼎力相助可以让他们给有天资的学生更好的教导,而且来报名的人数确实变多了,人变多了能考出功名的不也会变多?这也有利于学堂立足,将来或许真能在本地有相当影响力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戚秀才既振奋又迷惑。
振奋在于一生追求终于有了实现的渠道;迷惑在于敏敏只是提出要给来报名的送支签,竟然能产生这么大影响……
“是为父没本事啊,若是当初考上举人,比较容易就能离开镇上,咱们家要是在更大的地方对敏敏做这些事也更有帮助。”
戚敏戚鸿同时转头:?
“有帮助?咱家不在镇上了妹妹还有接触这些的契机?谁教她啊?再说以我妹现在的能耐,有心想搬还不容易?”
戚敏点头,闷笑说:“虽然开始慢一点,名声打出去后不管我住多偏僻有迫切需要的也会不辞辛苦的寻摸过来。而且爹以前就讲过名人故事,住得偏远是高人标配,我们镇子很好啊,郊外青山秀水镇子里平静安详,铺子没县城府城来得多但是该有的都有,离老家乡下也近,方便回去。”
老太太嗑着那些读书人送来的炒瓜子,咔嚓咔嚓听到这儿,撇撇嘴说:“别理他,你爹就是矫情。他肯定是想到自己当爹的靠女儿这么多,反过来对你无任何贡献,抹不开脸了。”
惨遭亲娘拆台,戚秀才却无话可说。他确实有点惭愧,有时候想想感觉自己这个爹当得特虚,别人家是爹给儿女依靠,到自家是女儿给他依靠……说来感觉丢人。
这种想法也没持续太久,他就成功被戚敏戚鸿给说服了,本人又是那种只要接受了就不会反复纠结的干脆人,之后就把心思放在了拉同伴入伙一起搞学堂上,戚鸿得以松口气,也去完善他自己提出来那件事。
这时酷暑已经过去,本地进入到秋高气爽天,除了秋老虎偶尔会发作一下,多数时候天气都很宜人。
之前有段时间时不时就会下场雨,入秋以来雨水渐稀,镇上的青年们感觉舒适了能出门了又开始积极组织活动。
秋天有个大节,就是中秋。
另外就是组织赏菊品桂登高望远的,读书人尤其酷爱这种风雅事,哪怕康平镇在外面人看来近乎于是个乡下地方,同热闹沾不上边,镇上人还是知道怎样自娱自乐。
想起春天那时候,宗平还不请自来主动加入到踏春队伍里面,现在半年时间过去,他作为金家订下的女婿,已经不太在镇上活动,回来大多有事,比如这次他搬了难得的好菊花来,也想让戚敏看看自己之后两个月顺利否,需要注意什么方面。往常只需要带着礼物登戚家门,一般来开门的是戚鸿,戚鸿不在的话则是他们家老太太,只要拿出礼物盒子给看看就不难同戚敏见面,这次回来一切变得很陌生,他要见戚敏居然需要去茶馆登记情况。
“我只是来给戚家送节礼……”
“管你送什么礼,就问你要不要和戚姑娘碰面,不碰面你直接送过去得了,要碰面要说说话有事情想请教她就得登记。”
……
那还用说?
肯定要见,不然来送什么礼?
宗平只得认命去到茶馆那边,在柜台那本册子上留下了预约拜访的信息,他没急着走,喊了碗茶坐到堂内。
宗平变化挺大的,和以前看起来很不一样。他穿着琉璃蓝色的绸缎衣,腰间竟然佩了玉,乌发规规矩矩的束在头顶,面上修得干干净净,俊朗得很。
哪怕还是那张脸,茶客们乍一看都不敢认。
在很多人心里混混的标签始终没离开过宗平,对这个人最深刻的印象也是以前色迷迷流里流气的样子,哪怕今年他有很多改变,一些固有印象没彻底洗去,加上他几个月前就搬去县里,回镇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一亮相给人的感觉就是二流子突然飞上枝头了。
想起他从前的模样,再看看这,真是人靠衣装。
有人还在打量,也有外向的已经招呼起来:“宗平啊?哎哟你现在真了不得,看看,看看穿的这个!跟县里面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没二样。”
旁边的也纷纷附和——
“是啊,这打扮让人不敢认了。”
“是发了大财?”
“好久没回来吧?咋赶在这时候?你也想摇戚姑娘那个签啊?”
“不能吧?人宗平又不是读书人。”
宗平甚至不想理会他们,但又想了解一下这段时间镇上发生了些什么事,为什么这次回来想见戚敏还得来茶馆登记?
于是他稍稍放下身段,坐到那些茶客旁边桌,同那些人说了会儿话,说的主要是县里的事情,比如大家想知道戚姑娘灵签的美名有没有传到县城里?宗平说有,读书人和家里有读书人的反复谈论,四处打听这个到底灵验到何种地步,是不是真有那么准?总之以后少不了找戚敏抽签的。
他答了一问,自然也要抛出一问:“戚家那边怎么不直接见客了?是出了事?”
旁边茶客摆手。
“这个理由你刚才说了。”
宗平倒回去寻思自己说了啥,没等他自己悟出来热心茶客告诉他:“名声大了,找过去的多了,姑娘嫌烦。你想想要是从早到晚都有人去拍你家门是啥感觉?一趟趟的开门吗?麻烦。不开吗?不合适。”
“这是戚鸿说的,他们还有种猜测,说去求戚敏的大多是带着麻烦事的人,毕竟好端端的也没必要大老远赶来你说是不?兴许是不愿意让这些走衰运的在她家频繁进出,之后说不好会单独开辟一处接待找她看相的也不一定。”
“姑娘这算命的生意越做越讲究,所以说这才是有本事的人,蹲桥下等生意的全是骗子。”
哦,是这样?
这倒也说得通。
宗平问他们每天来登记的多不?
“少则三五个,多的时候七八个都有,通常姑娘不会全都答应见,只会在里面挑一两人出来,你登记的时候要是事情紧急就多写写事情,事情不紧急得展示诚意,内容过于简单容易被视为态度轻慢而被筛掉,毕竟着急等着她那边救命的人也不会简单一句话就完事了。”
有道理哦,于是宗平又去补了几行字,之后才告辞。
他前脚走,便有茶客摸去柜台那边瞄了眼,虽然掌柜很快就把册子拿走没让人看完,还是给这人找到了谈论的话题,他扭头就吐槽了宗平那笔字:“我至今没想明白,如杜先生这样的隐世大儒为什么会收了宗平做弟子?他跟着那种恩师学习字迹竟然毫无风骨,呆板得吓人。”
“杜先生能写出那样美妙的诗作,看人的眼光竟如此之差,收这个弟子根本不是潜心向学的,只是想利用这层身份去博名利。”
“可不是吗?去青山书院随便收个不比他强?可惜了,可惜了。”
宗平并不知道这些人在他走后还说了半天闲话,他在慎重考虑一件事,之前就想着是不是得同戚敏有更亲密的关系,这样才更方便取得她的帮助。
问题在于他本人不太可能得到戚敏信任了,示爱呢早就失败过,每次想和戚敏套近乎对方就用那种看穿一切的眼神饶有兴味看来,活像看猴戏,这让宗平感觉自己在她面前好像没穿衣服。
被看穿得太彻底了,不巧的是,戚敏她好像特别不喜欢自己这种类型,自己出面成功率近乎于零。
当时想到可以鼓动金家,因为心有不甘他只模糊有个想法没真去做。这次回来发现去送礼顺带聊几句都要提前登记预约,这给宗平带来危机感,恐怕以后要见她会越来越难,用茶馆里那些闲汉的话说:
——你说你带这礼物来的?
——就很好笑。
——去戚家拜访的谁没带着礼物呢?
确实,最早的时候戚敏看得起几两几十两的钱,钱到位她就乐意说几句,以后人不缺钱了又怎么说?岂不是送礼都不好使,送礼还得看合不合她眼缘?
到那时候有要紧事想拜托她掌眼的话,见不着人多麻烦?
宗平觉得,再拖下去不合适了,他应该要为将来努力一下。反正和金小姐的亲事看起来跑不掉了,该考虑把金氏本家的也拉下水,让他们掺和进这生意,让他们好好认识一下戚敏,最好能结成个关系。
认个干女儿也好,甚至定个亲事都可以。
宗平想清楚了,最重要是确保他可以稳定的得到戚敏的指点,如若想要发展成其他关系,只要有稳定的沟通渠道将来可以从长计议。
人生呢,很长的。
很多关系不会从始至终,都可以变化。wWW.ΧìǔΜЬ.CǒΜ
变化的情况促使宗平迈出了这关键一步,决定回去就和未来岳父合计看看,怎么能促成这事。
当天,戚敏看到在茶馆登记想要来拜访她的名单,居然见到肥羊的大名。舒坦日子过着她都快忘记这号人,仔细想想有挺长时间没见到,上回见到似乎是周彧来这里之前,算来已经过去很久。宗平登记说得到几盆品相上佳的菊花,想到正是赏菊的时节特地送来,顺便想让戚敏给看看。
同意,当然同意。
戚敏也好奇这人最近在捣鼓什么,又是怎么个状态。
次日清早宗平再去茶馆就听说戚敏同意他的拜访了,茶馆的还给说了个时辰,宗平带着菊花、菊花茶、菊花糕、菊花酥这一个系列的礼品上门来。
花开得确实不错,黄澄澄的喜庆得很。菊花茶用瓷罐装着,菊花糕和菊花酥各一层装在漆制食盒里。节前来拜访带这么份礼老实说已经挺舍得。
戚敏没表现出很喜欢,但也没有不喜欢,她挺平淡的看了看,啧道:“你这日子不错啊。”
“还过得去,但不及姑娘,姑娘才是真本事人。”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特地回来奉承我必然有所图。”
宗平:……
看吧,就是这样。
戚敏从来不掩饰对他的警惕心,看他要倒霉还会当面幸灾乐祸,哪怕宗平特别想将人拿下好排除不安定因素使自己能长久的利用戚敏这个能力,但他办不到,见个面还有办法,要套近乎对方立刻防备起来,丝毫不给机会。
宗平笑笑,说他打算做个金秋特刊,推几首恩师以及恩师友人们的咏秋诗,还有一些其他计划,的确想拜托戚敏给简单看看。
可以啊,给钱就可以。
点头的同时戚敏嘀咕道:“我早先没看错你,你确实是个没真正把女人放在心上为飞黄腾达不顾一切的男人啊。”
宗平不解:“我又怎么招惹了姑娘让你发出这种感慨?”
“没啊,我看你感情有波折,起争执了吧?你都到我这儿了倒是只字没提感情方面,这事业心还不够强?”
“……她最近确实在闹脾气,只是因为我比较忙,去看她的时候少了,这是小事,用不着麻烦姑娘。”
戚敏没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
未婚妻闹脾气是小事,生意这边风平浪静的反而是大事要仔细看看,这对比还不够强烈?
这话哄哄别人就得了,哪有哄得了算命人的?
吐槽归吐槽,人把银票都摆出来了该看还是得看,戚敏寻思着该挑点什么来说说,这时候外面一串脚步声,人未至,声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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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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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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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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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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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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