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焱闻声,眸色一暗,重新坐到床榻边,扰得陆怀心尖莫名一颤。
他将少年冷白细瘦的指间握在掌心,像是捧着暖玉一般细细摩挲,直至感觉到对方生出退缩之意,狭长凤眸淡淡一瞥,便将少年一举一动纳入眼帘。
“殿下,不可后悔。”
陆怀听之,桃花眸子轻抬,唇齿微张,却不知看向何处,亦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悄无声息低头,以此躲过那人的试探。
说得时候,比谁都勇。
做得时候,比谁都怂。
顾焱揉着少年指尖的动作一顿,转而轻轻放手。
陆怀刚松一口气,下一瞬,僵在了原地。
就见顾焱缓缓起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月白色的衣袍,又松开镶金边的腰带,不多时,一袭纯白亵.衣赫然出现在陆怀面前。
倘若仔细看去,还能发现对方长久练武的身姿笔挺修长,腰间劲瘦,腹部肌肉若隐若现,紧实有形,相比以往禁欲的翩翩公子,倒是多了几分性感。
陆怀一时有些微征,他攥紧手中已然变形的薄被,眸中浮现出一层绯红雾气,总觉眼前之人,犹如那话本中的青狐,似要吸收人的精.气。
须臾,他颤着唇,明知故问道:“太,太傅解衣,干,干什么。”
顾焱垂眸,却见少年咬着牙,淡色薄唇一抹朱红悄然出现,衬得少年如玉面容越发动人,眸中颜色不禁加深。
他走到陆怀身旁,俯身坐于一侧,在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中,凑到对方耳畔,低沉沙哑的声音响起,恍若梦中的传唤。
“宽衣,同寝。”
陆怀睫毛一颤,沉思良久,决意不在逃避。
不就是和衣同寝吗?
顾焱又不是凶猛野兽,还能吃了他不成?
思及此,做足心理准备的陆怀随之抬眸,闷闷嗯了一声,随即奋力向里面挪上一些,腾出位置留给那人,谁知好不容易挪开,咬着牙往后一趟,双眸一闭,徒留心脏鼓动不歇,却迟迟不见那人动作。
什么意思?
陆怀深深呼气,颇为紧张的拢紧胸前衣襟,桃花眼半睁半闭,想要看清情况,却见顾焱坐在榻边,静静注视着自己,一动也不动。
他颇为疑惑,正想开口问一句,不料顾焱伸出手指,俯身按在他的唇间,就那样垂着眸,低头看着他,不多时,还轻轻摩挲起来,更添一丝扰人的暧昧。
陆怀忍不住轻哼一声,呼吸也不由急促起来,唇上的触觉亦是明显,甚至能清楚感受到那人指间的薄茧。
然,那人丝毫没有移开的举措。
他难耐非常,蹙着眉抓住顾焱的手指,故作哀求道:“念白哥哥,早些安寝吧。”
“不要在折磨归之了。”
这般话语,细细品味,倒是有些别样的意味儿。
顾焱眸色一沉,喉结一动,哑声道:“殿下,可曾想起什么?”
陆怀迷离着双眼,无知觉的摇着头,他的脑袋早就成了一团乱麻,哪还记得清什么所以然来。
却不知,他喘着气,青丝倾斜而下,盘绕在白皙颈项,丝丝缕缕黏在唇侧,呼吸之间,带动胸膛阵阵起伏,是纯白衣襟也掩不住的无边光景。
这幅扰人心乱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便是勾人心扉,引着人去掠夺。
顾焱看上许久,忍着心头无名之火,拉开被子,和衣而眠,须臾,侧过身,与少年对视,沉声道:“殿下,从今往后,不可对任何人提出同寝之事。”
陆怀缓过气,闻之眨了眨眼,偏过头笑得异常动人。
“怎么会,只有太傅。”
“方能与本宫同寝。”
顾焱被那笑容晃了一瞬,呼吸不由一滞,随之脱口而出。
“等这次事情解决,殿下可否愿意和臣回一趟家。”
陆怀眸子一亮,不知不觉间离他更近了,一抬头,便是顾焱紧抿的薄唇,他却像毫无察觉,依旧兴奋道。
“本宫还要去秘密基地!”
顾焱一怔,心下暖流划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怀以为他忘记了,无奈解释一番,顺便夸赞着桃花之美,接着便道:“如此,你知我知,便是秘密基地。”
顾焱凤眸微敛,柔声道:“好,只有臣与殿下知情。”
陆怀轻笑,气息打在他的唇侧,引来一阵清香。
顾焱不禁呼吸加重,看着少年喋喋不休的淡唇,耳边声音越来越远。
陆怀仍未察觉。
谈起这些,也不困了。
“本宫想吃点小菜,再喝些桃花酒。”
“还要太傅读话本。”
“等等,月下舞剑,太傅会吗?”
“还……”
“殿下。”
顾焱打断少年,默不作声握住对方手腕,感受着手心细腻如瓷器的冰凉肌肤,哑声道:“殿下想要什么,臣都会做。”
“但现今天色已晚,还是休息为上。”
陆怀一怔,默默点头。
下一刻,忙不迭想起什么。
等等,他双腿尚未残疾,若是睡着不安分怎么办?
届时,不就暴露了?
不过,事到如今,其实顾焱知不知道,已然无关紧要。
但,他并不想让对方知情。
陆怀又开始纠结起来。
明明若风也知道,为什么顾焱不能悉知?
思来想去,一个想法突然冒出。
他似乎习惯了顾焱动辄的怀抱。
贪恋那点温暖。
才不愿……
此想法一出,陆怀一惊,下意识攥紧被子,打算把自己裹起来,结果却忘记还有一人,同在被中。
顾焱看着团成一团的少年,与对方对视的片刻,均是一怔。
陆怀咬牙,尴尬的无地自容,只能硬着头皮,抓着被子,一脸严肃的盖在那人身上。琇書網
末了,还一本正经道:“太傅,可别着凉了。”
顾焱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注视着少年故作镇定的举动,忍不住揉揉对方的脑袋。
“殿下,睡罢。”
陆怀眼帘微垂,欲言又止。
“太傅,林启惜可信吗?”
顾焱闻声,动作一僵。
“明日再探情况。”
陆怀叹气,终是闭上双眸。
半个时辰过去,少年已然入睡。
他亦是不负所望,双腿竟未动过一下,想来装残已久,早已影响到了自身。
可惜,他的手臂不安分,无意之间搭上顾焱的肩膀,脑袋还往前瑟缩着,细细看去,两人不过一拳距离,形似交颈而眠。
顾焱于黑暗之中,睁开双眸,指间微抬,描摹着少年的眉眼、唇侧,恍若在作画一般。
思绪亦是远去。
前世,他在一片泥泞鲜血中,登上皇位,坐拥天下,似是风光无限,却未曾安睡过一夜。
恨他的人,想杀他的人。
数不胜数。
他从未真正信过一人,也无人敢信他。
思及此,他看着少年的眼神越发深沉。
直至陆怀又一次瑟缩,靠在了他的颈项,胳膊还十分自然的搭上来。
他思绪被打破,低眸看去,少年白皙玉颈一览无遗,淡青血管若隐若现。
只需轻轻一划,便可鲜血淋漓。
但,他信任自己。
顾焱忍不住揽过少年,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这次,即使听见那声闷哼,也没松手,不多时,更似无法控制一般,在少年的眉眼,轻轻印上一吻。
“殿下,从今往后。”
“即便您想离开。”
“臣也不会放手了。”
话音刚落,少年迷迷糊糊嘟囔了一句,似是在回应他。
顾焱感受着怀中的温热,心中一暖,久违的困意来临。
他垂下眸,又在少年唇边,落下一吻。
终是。
一夜无梦。
*
陆怀翌日清醒,身边之人已然不在,据说是协助顾将军查案去了。
他甚是理解,毕竟不久之后,他也要去养心殿一趟。
陆怀叹气,问清楚林启惜的情况,得知对方没有闹腾,方才安心,随即带着若风文远前去养心殿。
殿内,皇帝刚和杨武谈完事情,见到他,关切道:“归之,休息的可好?”
陆怀虚与委蛇道:“儿臣并无大碍,只是幸苦父皇,从昨天忙活到现在。”
皇帝听着这话,舒心许多,瞧见文远,却是叹气:“文远,你可有想要之物?”
文远亦是上道,恭恭敬敬道:“臣只盼事情早日解决,以解陛下忧心,如此足矣。”
皇帝越发受用,随即赏赐不少东西,还让若风协助杨武,重用之意溢于言表。
若风急忙行礼:“臣遵旨。”
皇帝眯着眼笑笑,旋即同他们讲起此次事件。
顾将军搜查完林启惜住处,发现一密道,直通一处小巷,那条街已被查封,从中查获几人,均一口咬定林启惜是主谋,誓死不供出幕后主使。
不过,倒是找到两处窝点,亦有所获。
孙锡则严查侍卫处内部,发现与林启惜交往密切之人,无一嫌疑,反而有一人在林启惜出事后鬼鬼祟祟,却是那伙刺客之人,当即严刑拷打。
可惜,对方不如林启惜知道的多,只得出天香酒楼的确异常。
孙锡便派遣部下,前往天香酒楼查证。
以往常去吃饭之人,个个胆战心惊,生怕惹上嫌疑。
禁卫军也未闲着,他们严守城门,不放过一人,势必达到瓮中捉鳖之效。
陆怀听完,越发确定林启惜是关键人物,当即找一借口离开,匆匆回宫,打算仔细探问。
然在路上,偶然遇见于嫔。
对方再无既往冷漠之态,竟是笑得温和,还主动告诉他,此番去养心殿,是为抚养六皇子。
陆怀便随口问道。
“娘娘明知皇贵妃弄瞎自己,为何对少言这么好。”
于嫔听后,却是反问,“殿下亦知皇贵妃想害自己,不也护着六皇子殿下?”
说着,她又道:“嫔妾瞎眼之后,唯有六殿下时不时看望嫔妾,嫔妾真的很喜欢他。因此,嫔妾一直不说皇贵妃勾结林启惜一事,一是担心时机不成熟,无法一举扳倒皇贵妃,二亦是为六殿下。”
陆怀叹气,突然想起一事,便道:“娘娘下定决心,是否和皇后有关。”
于嫔一愣,有些难言,须臾,才道:“不错,秋猎隔日,殿下与嫔妾说话,被皇后娘娘看见了,她猜出嫔妾装瞎一事,将嫔妾请到她宫中,一番问话,终是露馅。”
陆怀闻之,恍然大悟。
难怪文中皇后没察觉到于嫔异常,原是和他有关。
真可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思及此,陆怀便要告退,于嫔欲言又止,终是开口。
“殿下,皇后娘娘亦不是风轻云淡之人,她膝下还有二皇子,难免争夺……”
“总之,殿下小心。”
陆怀微征,旋即回眸。
“多谢娘娘提醒。”
等回到东宫,陆怀劝退若风文远,孤身一人前去关押林启惜的地方。
此处原先是东宫堆置杂物的地方,甚少有人来,他操控着轮椅蹙眉走进,不多时,就见林启惜被严严实实绑在柱子上,嘴里还塞着一块布巾,脸上身上倒是干净,看来若风他们还算‘和善’。
陆怀瞧着他的模样,随手取掉布巾,笑道:“林大人还是这样,看着舒服些。”
林启惜牙口有点酸,他听之咧嘴一笑,无所谓道:“吃饭都有人喂,简直舒服极了。”
说着,他看向陆怀后面,挑眉道:“殿下,一人来的?”
“当真是大胆。”
陆怀摇头笑笑,旋即意味深长道:“不然,怎么显得有诚意。”
林启惜抬头,笑容越发深沉。
“殿下如此,臣可真是惶恐。”
……
这边,二人在见招拆招。
那厢,顾焱得知陆怀回宫,原本准备去养心殿,亦是匆匆折返。
岂料一进东宫,人影都没见到。
他叫住躲躲闪闪的文远,沉声道:“殿下,是否独自一人去见了林启惜?”
文远沉默半晌,知道瞒不住,硬着头皮点头。
下一瞬,一阵风略过,就见顾焱长腿一迈,朝着关押林启惜的方向,快步前去。
观那火急火燎的身形。
只道是。
要出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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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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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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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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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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