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徽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倘若这个猜测是对的,那么,这居巢县可不仅仅是龙潭虎穴了。
小小的居巢县,有湖匪,有流民,有流民兵马,甚至很可能有本地的大族的自保的兵马。这下可热闹了。这不乱成了一锅粥了么?
“陆县令,然则如果你也这么认为的话,这居巢县怕是进不得了。他们已经发出了警告,以我们这点单薄的人手进城,恐怕是羊入虎口。”李徽沉声道。
“不不不,此言差矣。这回我们更要进城了。倘若有流民兵马,我们更要进城了。我要收服他们,为我所用。你不是发愁我们没有兵马人手么?这送上门来的兵马,为何不用?”陆展大声道。
李徽目瞪口呆,皱眉道:“恕在下愚钝,没明白你的意思。陆县令怎有把握说出这样的话?怎知他们会为咱们所用?”
陆展沉声道:“你还真是蠢。他们既不是匪徒,只是流民兵马的话,怎敢和朝廷对抗?本官是朝廷命官,下的命令他们敢不听么?莫看他们跑来威胁我,不过是色厉胆薄之举罢了。他们若是当真不怕,正如你所言,他们为何不直接杀了我们呢?正因为他们不敢,所以才弄个死猪头来吓唬我们罢了。这反而暴露了他们色厉而胆薄的心思。”
李徽呆呆看着陆展,对陆展的认识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能从这个角度得出这样的结论,是李徽万万没想到的。李徽很想朝着陆展的脸上啐一口吐沫,骂他一句蠢货。可是,终究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陆县令,你当真是这么想的么?不是说笑?这可是干系性命攸关之事啊。”李徽沉声道。
他希望陆展只是自大愚蠢而已,但却不至于真的连眼前的危险也无知无觉,那他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陆展怒了,他认为李徽在质疑他的智慧。
“本县让你瞧瞧,我是如何收服这些流民兵马的。李徽,早知你如此无能胆小,就不该让你来当这个县丞。这一路你胆小如鼠,令人不齿。丢了我江南世家的脸。顾家都是胆小如鼠因人成事之辈。这一次便教你明白,我吴郡陆家之人是怎样的手段。教你知道,到底谁才是江南第一豪族。上车,进城。”
陆展说罢,转身走向骡车准备上车。
李徽高声道:“陆县令,莫忘了临行之前陆府君的交代。他可是告诫了你我要小心谨慎,量力而为。要我们懂得进退,适可而止。如今这种情形,你还要强行进城,岂非违背了陆府君的嘱咐。”
陆展转头喝道:“休拿我阿翁的话来压我。我此次不光是要做给天下人看,也是要做给我阿翁瞧的。让他知道,我陆家子弟之中,到底谁才是最有能力的。让他明白,他之前对我的看法都是错的。上车。”
陆展说罢弯腰钻进车厢,大声下令出发。
李徽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突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之前一直感到困惑的是,陆家为何要让自家子弟前来冒险,而不是和顾家一样,找一个像自己这样身份的人来送死。
据说,陆展是自己执意请求,死缠烂打才得到了许可的。但现在看来,这或许是陆家家主陆纳和陆家上下人等内心希望的事情。
这陆展自负自大,愚蠢之极。陆家人怕是也对他厌恶的很。既然他愿意来冒险,何不遂了他的意。成功了,是陆家的光荣。失败了,陆家也不过损失了一个蠢货罢了。
当然,这只是李徽当下的猜测罢了,事实未必便是如此。可眼下的问题是,自己要被迫跟着他进城冒险了,因为他不走,自己别无退路。
午后未时,苍白无力的阳光照在头顶,在刺骨的寒风之中,一行四辆大车抵达了居巢县东城门前。
城门破败,吊桥在风中摇晃着。两侧城墙斑驳,长满了枯黄的藤蔓。不过整体还算完整,城门上方的城楼也相对完整。
“新任居巢县令前来上任,即刻打开城门。”护院朝着城头高声叫嚷说。
城头上几个人影晃动了一下。不久后吊桥放下,轰隆一声落地。城门被人推开,露出黑洞洞的城门洞。活像是一只怪物的大口。
陆展毫不畏惧,下令车辆上吊桥进城。众人从阴暗的城门洞中穿行而过,光线再一次明亮起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居巢县城中了。
一进城门,眼前的情形让人甚为惊愕。但见东城城门内侧的小广场上黑压压到处杂乱无章的草棚窝棚,场面乱糟糟的,地上到处是垃圾泥水。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骚哄哄臭烘烘,令人窒息。
当车辆驶入之后,像是变戏法一般,所有的窝棚草棚里都探出了许多人头。然后,这些人纷纷从窝棚里钻了出来,站在那里朝着陆展等人的车辆呆呆张望。
这些人衣衫褴褛,面目黑瘦,人数足有数百之众。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有的白发苍苍杵着拐杖,有的只是垂髫小童,脸上冻得通红,流着鼻涕。有的还是被女子抱在襁褓之中的婴儿。所有人都默默的站在冷风之中呆呆的看着进城的这几辆大车,目光麻木而呆滞,没有一丝活力。
李徽立刻明白了,这些应该都是从北边逃到居巢县的流民百姓。他们南下无路,野地里又无法生存,便集中在了居巢县城之中。看这样子,这处广场便是一处流民营地。
看这些流民的情形,怕是正处在饥寒交迫的状况之中。前段时间江淮之地也下了一场小雪,如今正是腊月,正是严寒之时。他们便窝在这样的草棚里,这如何能够熬的住?
在历阳城中自己见到了一些流民,但他们的状况比这里的流民状况要好的多。起码还有寺庙施粥,听说也有住处安顿。这里的流民情形可悲惨多了。
李徽正在想着这些事的时候,突然间听到有人高声叫嚷起来。“百姓们,这是新来的居巢县令,给大伙儿赈济来啦。你们不是又饿又冷么?还不去找县尊大人要吃的要穿的么?晚了就没啦。”
这一嗓子叫喊像是惊了马蜂窝一般,数百流民顿时如梦初醒,他们从麻木状态中解冻,叫嚷着飞奔而至,朝着车队狂奔过来。
“给我们吃的吧,老人孩儿都要饿死了。”
“求县尊大人开开恩吧,我们都要冻死饿死啦。”
“谢天谢地,朝廷终于来救济我们啦。”
人群蜂拥而至,像是一群饥饿的丧尸围拢过来。陆展傻了眼,摆手大声道:“没有赈济,没有东西给你们。不许靠近,不许靠近。”
百姓们哪里听他的,冲过来围拢在大车周边,有人已经开始伸手开始拉扯车上的东西。
“阻止他们,都愣着作甚?谁敢抢东西,便给我狠狠的打。”陆展气急败坏的叫道。
几名护院大声呵斥,举起棍棒抽打在车上乱扯的手臂,打的他们大声哀嚎。即便如此,人群还是疯狂的扒拉着车上的东西,不肯退后。
“狗县令不赈济百姓还打人。拖他出来。”有人大声吼叫道。
流民们听了这话也顾不得多想,有两人抢到陆展的骡车旁,一人伸手拉开了骡车车厢门,另一人甚至伸手抓住了陆展的胳膊,死命往外拉扯。
陆展吓得尖叫起来,抬脚将那探身进来的流民踹飞出去,大声喝骂起来。
场面在一瞬间变得混乱之极。
李徽见状,知道不能久留于此,否则一会不但车上东西被抢光,人怕是也要被这帮流民给打死。
“快冲过去,不要停留。”李徽大吼道。
赵大春扬鞭在拉车的青骡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青骡龇牙咧嘴的拉着车冲向前方。流民集中在车队两侧,前方没有多少人,见骡车冲来纷纷避让,李徽的骡车冲出了人群。
后面陆展的三辆大车的车夫听到李徽的吼叫,也立刻挥鞭驱赶骡子。三辆骡车跟在李徽的骡车后面猛冲而出。
十几名流民本来拽着车上的绳索不松手,但骡车速度很快,这帮人也饿的没什么气力,最终不得不松开手。一堆人摔倒在地,变成了乱七八糟滚地葫芦。
骡车奔跑起来速度还是很快的,片刻之后便摆脱了那帮流民的围堵。李徽回过头来看过去,还有不甘心的流民跟着车后面踉跄追赶。但他们显然是追不上的。
“哈哈哈。”刺耳的大笑声传来,颠簸之中,李徽看到后方城墙上站着的一群人笑的前仰后合。其中一名身材魁梧,身着盔甲的男子站在城门上方的垛口处,笑得最大声,也最得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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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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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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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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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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