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决定趁着庾希将中军两万兵马调离京城的时候发动行动的时候,桓温和郗超对于这个计划有了一个更加激进的改进。那便是,如果大军能够一举攻入京城的话,那便改废立为夺位,索性一举完成夙愿。
这么做是有很大成功的可能的。只要控制住京城,则可逼迫司马奕禅位于己。这其实并不难。最难的是需要得到王谢等大族的拥护,使得皇位平稳过渡,不至于生出混乱。
而大军进城之后,迫于压力,王谢等大族不可能不考虑生死问题。谢氏进京之后,大族主要人物几乎全部在京城,正好来个一网打尽。到时候终归有人会迫于形势而妥协。到那时,一切便可顺理成章。多方安抚,加上强力手段,双管齐下,必能如愿。
当然,前提是要能够迅速控制京城,掌控局面。
但目前的情形是,对方已经有了准备,显然是消息走漏了。当大军抵达京城二十里外的时候,前方刺探的兵马便已经回来禀报,说南篱门城门关闭,城头大量兵马集结了。那便是说,早有人在城外二十里外侦查戒备,也就是说,消息之前便已经走漏了。
如今这种情形,在对方有所防备的情况下强攻京城,那是绝对不成的。强行为之,可能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京城即便现在只有不到三万中军,但自己手头也不过四万兵马而已。原本自己是将江州两万兵马算进去的。五弟桓冲的两万江州兵马抵达之后,将具有绝对的兵力优势,那便有了更大的可能性。但是桓冲迟迟未至,而迫于局面,只能提前行动,希望能攻个措手不及。可惜事与愿违。
现在,要凭着这四万大军攻进去,不是不可能,但是绝对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而且,倘若强行进攻的话,那便形同造反,再也没有任何的回旋余地了。自己隐忍多年都没有这么做,难道现在反倒要这么做么?自己这么多年增加实力,积累声望,不就是希望能够平稳的达到自己的目的么?
天下大乱对自己是没好处的,强行夺位的结果桓温很清楚,必是烽烟四起,各大族会立刻结成联盟,利用他们的影响力来对付自己。到最后,即便自己能成功,得到的也是一个破碎的天下,一个血流成河,纷乱不堪实力大损的天下。
况且,还有一个更令人恐惧的敌手,北方那个已经吞了燕国,实力已经无比强大的秦国会坐视这个机会?大晋动乱,正是秦国的机会。大晋的血腥味,一定会引来这头猛兽的。到那时,自己拿什么抵挡?岂不是亡了大晋,自己却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这些事桓温在脑海里早已经想过不知多少次。各方面的可能和推演也早就不知推演过多少次。所以,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如不能达到之前所希望的理想状态,则只能退而求其次。而且这退而求其次所带来的收获也是巨大的,这一条路也是捷径。这既避免了玉石俱焚的结果,也将会向自己的目标挺进大大的一步。
“景兴,老夫知道怎么做了。心急吃不得热豆腐,反而会烫了嘴巴,伤了自己。囫囵吞下的话,还会活活烫死自己。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便是。”桓温缓缓说道。
郗超微笑道:“桓公是成大事之人,此刻能够做出这样的决定,足见桓公非常人所能及。最难的便是美味在口边,却能忍住不食。美人在身边却能坐怀不乱。”
桓温呵呵笑道:“老夫那是不敢食,不敢乱啊。吃了要死,乱了也要死,只能忍耐了。景兴,如此的话,怕是要辛苦你了。我相信,谢安他们很快便会来到,届时景兴代替老夫进京去见太后。老夫率大军在城外为你坐镇。”
郗超躬身道:“郗超遵命,为桓公效命,万死不辞。”
桓温大笑转身回到山坡上,高声下令道:“传令,大军后撤三里扎下营盘,等待命令。”
桓秘愕然道:“怎么?不进攻么?”
桓温厉声斥道:“桓秘,再多嘴便军法处置。我大军是来清污除垢,扶正我大晋社稷国本的,可不是来造成混乱的。别说进攻京城了,周围百姓一草一木也秋毫无犯。听明白了么?”
桓秘灰头土脸的应了,心中想道:如此优柔寡断,恐你这一生也难成大业。若是我,多年前便得手了。
桓温令下,桓豁等将领即刻回营组织,大军缓慢后退三里,在官道两侧一处开阔的山谷停下来,开始扎下营盘。
……
建康宫神龙门西侧,门下省公房大院之中人头攒动,大晋朝文武官员聚集于此,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恐慌的情绪弥漫在空气中,绝大部分官员神情惊惶,如丧考妣。当然也有人心中窃喜,甚至幸灾乐祸。
桓温大军就在南篱门外,据说有十万大军抵达,这一下可不是开玩笑的事了。
多年以来,对于桓温的某些想法,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的。朝中官员和世家大族在公开或者私下的场合不约而同的都会谈及此事。多年前便有了狼来了的故事,以至于喊了这么多年‘狼来了’,众人都有些麻木了。甚至有的人将这件事当成了对桓氏的调侃和嘲笑。
桓温的势力在京外扩张甚为猛烈,但是在京城里却感受不深。特别是在坊头之败后,许多人都认为,桓温的野心该收敛起来了,因为这已经是一头断了腿的狼,被痛打了一顿掰掉了獠牙的狼。所以更加的肆无忌惮的在私下里嘲笑调侃。
然而,狼终于来了。
官员们聚集于门下省公房,便是来从谢安这里寻求慰藉的。在这种时候,一切都要看谢安的安排,一切都寄托在谢安身上了。大族的核心凝聚力和威望便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
谢安迟迟没有露面,人们的情绪更加焦灼的时候,从谢安所在的公房里传出了悠悠的古琴声。琴声嗡然如流水,婉转平和。很快,喧闹的官员们便停止了喧嚷,静静的站在院子里听着那琴声传来。
懂音律的和不懂音律的人,都从琴声之中听到了安抚镇静的感觉。有人听出了谢安弹奏的是《渔樵问答》之曲。
琴音平和恬淡,清远悠长。琴声之中,谢安缓缓的吟诵声传入众人耳中。
“山之巍巍,水之洋洋,斧伐丁丁,欸乃橹桨。林中之风,湖之波纹,天高地远,日月长新。是非成败,人间万象,兴亡治乱,谈笑之中。天地之行,自有其道,日月星汉,自有其踪。叹哉世人,徒劳伤神。”
吟诵罢,嗡然一声,琴声断绝。院中的众人都吁了口气,神情都平和了许多,心中也安定了许多。虽然未必是谢安的琴声和吟诵声使然,但谢安此刻还有心情弹琴吟诵,足见他并不慌乱。谢安是众人的主心骨,他镇定自若,自然也给别人带来了镇定的效果。
公房内,李徽在一旁侍立。眼前这一幕让李徽颇为感慨。论装逼,还是得是谢安。事实上,李徽心里清楚,谢安心中其实慌乱之极。不久前,在得知桓温大军抵达南城的时候,谢安再一次打碎了他心爱的青瓷茶盏,这便说明了一切。
“李徽,开门吧,随老夫出去见见他们。”谢安缓缓起身道。
李徽上前扶了一把,谢安却甩脱了李徽的手。李徽快步上前开门,谢安大袖飘飘走了出去。
“谢侍中。”
“谢公!”
院子里的众官员见谢安出来,纷纷拱手行礼,打着招呼。
谢安眯着眼看了一眼阳光,目光转向众人,拱手道:“诸位有礼。”
“谢大人,局势突变,可有对策?桓大司马率大军前来意欲何为?”
“请谢公带着我们去见皇上吧,请皇上下旨,桓温意图谋逆,公然领军逼近京城,绝不能姑息纵容。当下旨昭告天下,令各地兵马前来围剿。”
“谢公,桓温率十万大军前来,这是真的么?十万大军啊。当需慎重行事。万一攻入京城,必将生灵涂炭。”xǐυmь.℃òm
“谢公……”
“谢大人……”
人群七嘴八舌的开始询问起来。
谢安摆了摆手。有人还是不肯住嘴,李徽朗声喝道:“诸位请肃静,还让不让谢公说话了?”
众人这才闭了嘴巴,慢慢安静下来。
谢安保持着微笑,缓缓道:“诸位的心情,老夫能够理解。但是你们搞错了状况。桓大司马是奉命来京,并非有什么别样的企图,你们怎可把事情想的如此糟糕?桓大司马也没有率什么十万大军前来,不过是数千随从罢了。诸位都是朝廷官员,怎也学市井小民一般道听途说?桓大司马乃我大晋忠良之臣,绝不会做出不忠之事。诸位万不可胡言乱语,以讹传讹。你们如此慌乱,传播谣言,岂不令百姓更加惊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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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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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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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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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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