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脸上神色虽不好看,但想着沈公子是贵客,还是悄悄地拉扯了一下钱大娘的衣袖。
即便这举止瞧着不妥,却也不能当着人家贵客的面,让他下不来台。
还是迂回点比较好,对方是个斯文贵公子,稍稍点拨一下,应该清楚界限。
恰在这时,凤娃领着李富李贵出来了。
“李富,快去扶好沈公子!”
凤娃心疼地看向他娘瘦小的身板,皱着眉头,对糟心爹敢怒不敢言。
李富闻言,赶忙冲过去。
可当他伸手准备去扶时,沈古云却一下子扶着腰站直了。
“王婶儿,没事,我只不过扭伤了,方才跳下车又不小心闪了一下。”
沈古云在王氏面前,仍旧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模样。
见他如此谦恭有礼,王氏瞬间“理解”了,忙叮嘱李富,“仔细点儿,留神前面门槛。”
钱大娘是个憨直的,也算旁观者清。
她拍着陈紫金的肩膀,压低声笑道:“你娘看这位沈公子,倒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的意思了,紫金丫头,你瞅着是不?”
陈紫金“啧”了一声,“大娘,说这不相干的话干啥!您不是说想跟着我们一起去兖州吗?我们正准备收拾行李,等辞过赵爷爷,就准备动身了。”
知道钱大娘没有恶意,只是喜欢说笑,她也并不介意这种乡下人最热衷的打趣言词。
“现在就走?”
钱大娘一愣,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无踪。
“这也太突然了,我、我……我娘家那头还没商议好……”
她虽是个独门独户的寡妇,但娘家却在同村,相隔不远。
钱家人多少有些不堪,可对她而言,那也是仅存无几的倚靠。
关于迁徙一事,她跟娘家提过,是她大哥大嫂不同意。
让她就这么甩手走了,心里也实在过不去那道坎儿。
“大娘,我是一片真心为您,最迟再过半月,您一定得离开这儿!甭管钱家人走不走,您一定得带着小宝离开!最近这些日子,也千万别去河渠一带,没事就在家待着,这罗家宅院,我赁金交到了下个月,您和小宝可以住过来,这儿的屋子还算结实,若是遇到大风雨也不至于那么快垮塌。”
陈紫金拉着她的手,真心实意地劝慰了几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非黑即白。
钱大娘的确相信她,也实打实地想跟着她迁徙,但人性里总有些牵绊,会战胜理智。
面对这样的钱大娘,陈紫金不能过分去劝。
有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且往往不能以对错论。
钱大娘心中感激,一向大大咧咧的人,此刻早已红了眼眶。
她反握住陈紫金的手,忍着泪,叹道:“做女人难啊,你看你娘这半生,再看看大娘过的日子……大娘就稀罕你这洒脱性子,往后甭管嫁人不嫁人,日子还得像现在这般过,千万别委屈自己啊……”
哽咽再三,她撇过头,不让陈紫金看见自己落下眼泪的情形。
她一面抬手擦泪,一面佯装镇定地高声道:“眼瞅着要下雨了,我菜园里还晒着苋菜,得收菜去了!你们啥时候动身了,喊大娘送一程!”
陈紫金望着她的背影,心里也叹息了一声。
这个年代的女子,真是各有各的悲戚,各有各的难处。
回屋后,陈紫金先是打发李富去找莫家大姑娘如花过来,再让李贵去请赵保长过来。
李老奶奶和钱大娘,是陈紫金亲自去请。
等她们到的时候,也来不及做饭,陈紫金就从空间里取出了些牛奶和面包。
装在杯盘后,端到了正厅桌上。
众人面面相觑,看着桌上奇怪的东西,又看着厅中央堆积的包袱行李。
钱大娘因为提早知道了,心里有些不舍,但还是打心眼里替她们高兴。
于是她率先坐在桌边,笑道:“大家来坐,来恭贺咱们紫金丫头,乔迁之喜!”
赵保长皱着眉,不解地问:“紫金丫头,打算搬去县城了吗?”
最近频繁往县城跑,这一趟还一去就是好几天,他猜多半是准备去县城寿安院做郎中去了,前阵子寿安院的姜老先生都亲自来请她了呢!
陈紫金招呼他们坐下,举着手里的牛奶,笑道:“近来,多谢众位长辈和如花姐姐的照顾,你们真是帮了我和我娘不少忙,紫金在此多谢诸位!如今,我们马上要搬走了,就是为着避难,逃去兖州。这事儿之前和钱大娘说过,我也从没想着瞒过诸位!”
此言一出,赵保长第一个站了起来。
他瞪着眼,一脸匪夷所思地道:“怪力乱神之事,怎么能完全当真?此去兖州,路途遥遥,况且也没真正到出现大灾的时候,俗话说,落地生根,自己的根种在这儿了,又岂能说走就走?”
那些传闻,他是听过,也亲自问过陈紫金。
当时,他还跟着囤了好些干菜和米粮。
可那也只是为了应对荒年,他从没想过要背井离乡。
他完全没料到,陈紫金居然打算离开本土故乡,要去那千里之外的兖州!
兖州是个好地方没错,他也听说过,可那地方再好,也不如自己的老窝啊!
老古话说的好,金山银山,不如自家的柴山啊!
陈紫金理解他的心情,也明白他不会随她迁走,但对这个一直关照她的赵爷爷,她是真心感激,也觉得必须要好好告别。
再说了,以后等太平年岁,她还得陪着她娘王氏回来呢!
“赵爷爷您坐!喝点东西,消消气!”
陈紫金捧起一杯牛奶,递到他手里。
“我跟我娘商量好了,先去兖州住几年,等咱们这里太平安稳了,再回来!哪儿能背井离乡一辈子不回的道理呢!”Χiυmъ.cοΜ
有些话,绕着说,嘿!他就转过来,能理解了!
赵保长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也是你们年轻人有志气,肯往外跑,我们这把老骨头哟,不能跟着折腾!若果真熬不过天灾,黄土一掩,从哪儿来,就打哪儿回喽……”
喝下一口牛奶后,他心情立即好了许多。
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不少,他指着桌上的面包,疑惑地道:“这是水牛奶,我年轻的时候在永州办差喝过一回!但这个是啥?糕点?可看着也不像啊,连县城里顶顶有名的诚品铺子里头,都没见过这样的糕点呢!”
拈起一块,咬了一口。
他的眉眼,顿时就熨帖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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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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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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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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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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