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本文的时间线在太织那篇后面,宰宰要做画家,于是他决定先绑定一个编辑,那就是安吾,无赖派就这样集合了。
*十六岁的安吾真难拐走,好在,宰宰最后还是把人从异能特务科拐走了。
*终于选好人修改好了,中也的戏份被兰堂替换了(来自阿素的建议)反正这篇重点是□□,其他不重要(?)等什么时候有空写篇太兰的短篇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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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新的一天,在床头闹钟响铃的前一秒,一只从被子里伸出来的手准确地按住圆鼓鼓的闹钟。
坂口安吾闭着眼睛,表情呆板,像是一台设定了程序的机器——掀开被子起身,拿起昨晚放在床边的衣服穿好,穿上室内拖鞋,扭动把手推开门,走出卧室两步,向左转身,沿着一个精准的直角向卫生间前进。
“嗨,早上好啊!”
听见意料之外的声音,待机的大脑还在艰难分析,嘴巴就自动给出了回复。
“早上好……等等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坂口安吾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昏昏沉沉的意识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瞬间开启然后加速运转。
为什么这个时候家里会有人?我确定所有的钥匙并没有遗失也没有借给别人……是小偷?不,小偷不会这样悠闲地和我打招呼,普通的小偷也进不来……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不会有敌人……意外还是陷阱……没有生命危险……但是……
飞速转过身体的坂口安吾看见面前的场景,表情明显愣了一下。
客厅的装饰摆件没有变动,就连他昨晚因为太累没有收拾的塑料袋也好好地放在茶几上,变的只有沙发上多出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黑发蓬松的少年,他斜躺在棕色的单人沙发上,穿着时下比较少见的和服,双腿交叠随意地架在扶手上,一只脚还夹着木屐好玩似地晃动。
“哟~安吾。”
似乎注意到坂口安吾的目光,少年被白袜包裹的脚背垂下,木屐自然下落,咚的一声摔在地板上,“不要那么激动嘛。”
他懒洋洋地拖长声音,斜瞥过来的眼神还带着些埋怨,仿佛自己不打一声招呼就开锁闯入别人家是一间很正常的事情。
“……是你。”
坂口安吾下意识推了推眼镜——这是他掩饰情绪的习惯性动作,下一秒,抬起的手指却猝不及防落空,差点戳到眼睛。
他这才想起来,因为只是起到装饰作用的平光眼镜,所以他平时都放在洗漱台,整理好自己之后才会戴上……
坂口安吾若无其事地放下手,迎着黑发少年好奇的目光,冷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有事找你啊。”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坂口安吾喉头一哽,脸上的冷静差点碎裂,有事找我就可以不经同意直接进我家吗?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
像是看出了坂口安吾心里的想法,不请自来的客人抬起右手,做了个开锁的动作,“就这样进来的呀~”
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笑容可爱,声音清脆,调皮的尾音就像是幼猫的尾巴在他心头轻轻扫过,让坂口安吾一腔的不满惊诧只能憋在心里,说不出什么重话。
“……你找我什么事?”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屏去不该有的情绪,没有了眼镜的遮掩,过于锐利的棕色眼睛毫无保留地直视少年,“如果我没记错,这才是我们的第三次见面吧,太宰君?”
太宰治,是坂口安吾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人——不管怎么说都没关系好到能直接去他家的陌生人。
“安吾的记忆力可真好。”
太宰治抬起的右手顺手按上椅背,用力一撑,翻身坐起,然后他仰头看着坂口安吾,竖起三根手指,很认真很认真地道,“我们确实是第三次见面,但这一点都不影响我们的友谊!”
……我们有友谊这东西吗?
坂口安吾想这样问,面对少年亮晶晶的眼睛,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所以说你是怎么那么自然地说出这种话的啊!
坂口安吾一时间都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力了,明明前两次见面根本不是这样的啊!
这个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太宰治吗?
那个冷漠,奇怪的孩子?
2.
坂口安吾第一次见到太宰治,是在河道上的坚冰融化的春天。
那时候的坂口安吾刚凭借优异的成绩提前从训练营毕业,成为异能特务科的预备役,正是信心满满,要大展拳脚的时候。
看见有人落水,他当仁不让,脱下累赘的衣物就跳下去救人。
刚开冻的河水冷彻骨髓,碎石似的冰块和冰水一起冲进衣服的缝隙,折磨逐渐僵硬的肢体——如果不是曾经的训练,坂口安吾跳下去就是让河道再吞吃一人罢了,绝对不可能再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救下另一个人。
“咳咳……你没事吧?”
湿漉漉的坂口安吾抹去眼睫上的水珠,来不及感受身上的冷意,就连忙凑到救下来的男孩面前。
“咳咳咳……”
男孩也在咳嗽,他无力地坐在地上,低着头,捂着嘴巴低低咳嗽,黑色的湿发垂在他脸边,显得他的脸颊越发白得没有人气。
“你先穿上这个!”
坂口安吾慌忙把落在岸上的衣服拿了过来,想披在男孩身上挡点风增加点暖意,却被男孩伸手拒绝了。
“怎、怎么了?”
一阵风吹过,浑身湿透的坂口安吾打了个哆嗦,他看着男孩瘦削的身体,眼里的忧色更重。
“谁让你救我的。”
男孩的嗓音带着可怜的沙哑,冷淡的语气却狠狠击碎了那层不应存在的滤镜,他抬起头,凌乱的黑发下,被水洗过一遍的鸢色眼睛似带着河水的冷意,清凌凌的,毫不掩饰的不快让坂口安吾神情一僵。
“我、你……”
坂口安吾张了张口,一时无措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好心救下的人会是这个反应,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算了。”
男孩盯着坂口安吾看了一会,恹恹地垂下眼睛,“下次救人的时候,要记得先弄清楚那个人想不想被你救。”
可是……你明明是想被我救下来的吧……
坂口安吾还记得,他在河里抱着男孩的时候,那双乖巧地环住自己的双手,没有挣扎,没有抗拒,在他靠近的时候,那双手就自然而顺从地递了过来。
可现在……
坂口安吾抓着外套的手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看着男孩厌烦的模样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好在接下来也不用他说话。
“太宰!”
随着突然出现的喊声,一个高挑的人影由远及近,戴着白色绒帽和毛绒耳罩,穿着大衣,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远处匆匆跑来,苍白俊秀的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担忧,“你没事吧?”
“说了多少次了,这么冷的天不要下水。”
他叹了一口气,熟练地脱下厚实温暖的大衣,裹在太宰治的身上。
明明是那么怕冷的人,每次做出这样选择的时候却都毫不犹豫……
太宰治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安静地任由暖意重新袭上冰冷的身体,兰堂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他无奈地笑着,“好吧好吧,我们先回家。”
他一手捞起腿弯,一手揽着肩背,成年男性高挑的身形轻而易举地将少年纤细的身体抱了起来。
大了一号的厚实衣物套在少年的身上,使得他看起来越发小巧,他沉默地躺在男人的怀里,眉眼苍白冷淡,就像是一只落了水的黑猫,即使已经警惕地炸起了毛,在温暖的包围下还是犹豫着陷入了迟疑。
坂口安吾几乎是震惊地看着这一幕,是……信任的人吗?
他忍不住想,原来这个孩子还有这样一面啊。
“谢谢你救了太宰。”
看见太宰治这次没有作妖,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兰堂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心里涌现的却是担忧。
他急于回家照顾太宰治,因此态度显得有些不礼貌的急迫。
“我是兰堂,这是我的名片,我先带这孩子回去了,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你可以找我,一些事情我还是可以帮上忙的。”
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臂,正想伸出手摸出大衣口袋里的名片来个默契的配合,就被兰堂低头的一眼定住了动作。
不要乱动,等着凉了感冒了你就又要难受了。
那双眼睛这样告诉他。
于是太宰治乖乖地把手重新缩回大衣形成的保护罩里,任由兰堂自己动手拿出名片递给坂口安吾。
“没事,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下意识接过名片的坂口安吾愣了愣,条件反射似地说出社交辞令。
像是看出坂口安吾的不自在,兰堂温和地笑了笑,“还是要谢的,如果这次没有你,在冷水里泡久了,太宰可能会病上一段时间了,到时候被困在家里,他可是会埋怨我的。”
只是生病吗?
坂口安吾本能地感觉到了古怪,但还没等他把疑惑问出口,就听见黑发少年突然开口,“兰堂我肚子饿了!我要吃蟹肉拉面!”
黑发鸢眸的少年面无表情,靠在兰堂胸膛的小脸苍白,没有一丝笑意,和活泼任性的声音宛如分裂的两人。
“好好,我们现在就回家。”
兰堂对坂口安吾歉意地笑了笑,礼貌告辞之后就快速带着人离开了。
只剩下坂口安吾沉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手里还拿着那件干净的外套,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件多余的事情?
3.
那一次的见面,坂口安吾时至今日,还记忆犹新。
全程没有得到被救的当事人一句谢谢和笑脸,这样的相处,哪里来的友谊?
第二次见面就更别说了,反正坂口安吾不觉得他和太宰治有什么“友谊”可言的。
那时候的坂口安吾刚因为某件事的真相而心情抑郁,穿过小路回家的时候,就看见满身狼狈,面无表情地坐在墙角下的太宰治。
或许是第一次见面留下的深刻印象,或许是那时候的男孩太像无家可归的黑猫……总之,当时的坂口安吾鬼使神差地带着太宰治回了家。
然后第二天,休息好的太宰治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直接离开了,徒留提前下班回家的坂口安吾沉默地看着寂静无人的房间。
所以——
“拥有‘友谊’的前提是要有朋友的关系……你觉得我们是朋友?”
坂口安吾问。
“那当然。”
像是坂口安吾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太宰治皱起眉,“我们不是朋友吗?”
“还是说……”
他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坂口安吾,看起来还有点委屈,“安吾不把我当做朋友?”
“……”
怎么又把问题扔回我身上了?这不是我该问的吗?
坂口安吾无言以对。
他叹了一口气,觉得刚睡醒的自己需要先去清醒一下才能应付这个不请自来的“朋友”。
“那太宰君,你先自己坐着吧,我去洗漱一下,等会回来再和你谈谈你找我要做的事情。”
转过身的坂口安吾顿了顿,在自己也不太理解的心理下,接着道,“冰箱里有三明治和牛奶,你饿了可以放微波炉里热一下吃。”
“哦呀,脾气很好呢……”
看着坂口安吾匆匆离开的背影,太宰治歪了下头,摊开的手掌托着脸颊,鸢色的眼眸划过一丝笑意,“果然是个编辑的好人选。”
十五天前,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那间旧式饭馆里就未来的职业问题达成了一致——太宰治成为画家,织田作之助成为作家。
而太宰治觉得,他们这完美的组合还差一个人,一个能处理各种琐碎事情更能帮他们的作品展示以及贩卖出去的编辑。
或者说,经纪人。
在自己认识的人中罗列了一遍后,太宰治选中了坂口安吾,一个仅仅见了两次面的“陌生人”。
原因嘛,很简单,因为坂口安吾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怀着天真的理想,未曾被社会磨灭热血的聪明人。
有他作为编辑,太宰治能省不少事。
但现在的问题是……
要怎么把人从异能特务科拐出来呢?
哎呀呀,这可真是个麻烦的事情呢。
少年捧着脸颊,盘腿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笑出了声。
4.
“什么?你要我成为你的编辑?”
刚在另一张沙发坐下来的坂口安吾震惊地看着太宰治,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编辑这个职业,无论如何,都和他扯不上关系吧?
不是看不起编辑的意思,职业当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但在坂口安吾的以往的人生中,在他的人生规划中,他所学所思的,都是为了这个国家,都是为了在异能特务科寻求更大的生存价值。
编辑?这个词语和注定要将自己一生贡献给国家的“公务员”来说,可是完全不相干的存在!
太宰治却肯定点头,一脸你没听错的表情,“就是这样!我找你就是想要你成为我的编辑。”
“这是不可能的。”
坂口安吾好笑地摇了摇头,那点因为太宰治擅自开锁闯入自己家的疑虑迅速消散在这个可笑的“提议”中,“你不知道我现在的职业吧?”
“我知道!”
坂口安吾正思考要怎么在不透露异能特务科的情况下说明自己的职业,却被太宰治自信满满地打断,他诧异抬头,“什么?”
“异能特务科,是吧?”
太宰治说,尚且稚嫩的脸上是自信得近乎傲慢的笑容,“我知道安吾是异能特务科的人哦,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安吾刚刚成为特务科的预备役吧?”
“你怎么会知道……?”
坂口安吾这次是真的愣住了,在他的心里,太宰治是一个聪慧冷漠,像是猫一样性情难辨,顶多有点开锁之类的小手段的普通孩子——即没有危险性的可接触对象,在习惯性的调查下,他知道太宰治应该是某个贵族的私生子,没有异能力,也没有加入任何组织,没有威胁性。
可太宰治现在的发言无疑推翻了他的印象。
敌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第一时间就被坂口安吾否定。
太宰治不会是敌人。
坂口安吾想。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十三岁,还是能被叫做男孩的年纪,太宰治的身上却没有这个年龄段应有的朝气,缠在右眼和躯壳上的绷带就像分隔的界限,拒绝了别人的靠近,即使他表现得再“自来熟”,身上亦带着挥之不去的冷漠。
——这是个骄傲的人……他不会是敌人。
可如果不是从某个组织知道的消息,太宰治是怎么知道他是异能特务科的人?
坂口安吾自认为他的保密工作还是比较合格的。
太宰治看着他纠结了一会,才慢条斯理地开口。
“这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他伸出手,隔空点了点坂口安吾,“安吾,只是口头上保密是不够的哦。”修长的手指轻巧地在坂口安吾胸口的位置划了一个圈,“你的行为、思考方式、措辞语气,甚至一些不起眼的小习惯——”
伸出的手指弯曲,猛然握紧的拳头像是抓住了什么,似有似无的停顿之后,他抬眼轻笑,“都说明了你的出身。”
“异能特务科的预备科员——坂口安吾君。”
含笑的眼眸似是要把坂口安吾层层剖开,无端地让人感到畏惧,坂口安吾呼吸一滞,下意识站起身,“你……”
“所以我想邀请你做我的编辑不是开玩笑的哦!”
太宰治突然抬高声音,他前倾身体,把拳头递到坂口安吾面前,晃了晃然后笑嘻嘻地摊开,一颗彩色包装的糖果安静地躺在少年的手心,“要吃糖吗?”
看坂口安吾只愣愣地看着自己没反应,他又往前送了送,“很好吃的哦!”
“……!”
坂口安吾身体后仰,避开少年的手,“……谢谢,不用了。”他这样说,紧绷的神情却不自觉松缓了下来。
太宰治却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他眼珠一转,忽然拉过坂口安吾垂在身侧的手,想要把糖果直接塞进他手里,可经受过严格训练的坂口安吾即使没有防备,猝不及防被他拉到了手,还是条件反射地手一握一扯,将太宰治整个人扯了过来。
“唔……好痛。”
太宰治摔在坂口安吾的身上,他捂着酸痛的鼻子,抬起头,眼角泛着生理性的泪水,要哭不哭地看着坂口安吾,那指责委屈的眼神让坂口安吾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只能说,“……下次不要突然凑过来。”
——如果不是及时坂口安吾反应过来,太宰治就能享受到被训练营的优秀学员反制的滋味了,而不是仅仅只撞到鼻子了。
“还疼吗?”
坂口安吾扶起太宰治,少年穿着袜子的脚踩着他的脚背,抓着他的肩膀一点都不想自己走,而坂口安吾不愧有太宰治好脾气的评价,双脚负载着多出一个人的重量,半扶半抱着少年坐回沙发上。
等把人放好了,坂口安吾起身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自己手里多出了一样东西——正是太宰治要送给他的那颗糖果。
他愣了愣,不禁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黑色头发的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对他说,“吃糖吗安吾?”
在太宰治的笑脸下,坂口安吾鬼使神差地拆开糖纸,吃下那颗被执着推荐的糖果,然后,还没等他仔细感受糖果的滋味,就听到太宰治欢呼一声,“好耶,安吾吃了糖就是我的编辑了!”
坂口安吾:“???”
嘴里的糖顿时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你招人就这么随便的吗?这就是套路吗?你是不是故意撞我的?……
现年十六岁,脑子乱糟糟的坂口安吾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世界的恶意。
“安吾,你一定会答应我的。”
太宰治笑着说,那是一种极为笃定的语调,像是已经提前看见了那样的未来。
“因为啊……”
他跳下沙发,穿好木屐,起身越过僵在原地的坂口安吾,“你迟早会发现,这个国家的上层,那些自诩为国家代表的家伙,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到了那个时候……”
“你会做出选择的。”
坂口安吾被少年的气势所慑,下意识跟着转身,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在门边停下脚步,侧过头,被阴影笼罩的半张脸隐隐带着冷酷的色彩,“但我等不及了,所以——”
少年淡色的唇角上扬,似在笑,“我送了个礼物给你,安吾,不要让我等太久哦。”
5.
咔嚓——
沉闷的关门声惊醒了茫然呆愣的坂口安吾。琇書網
“和想象中的不一样……这是什么意思?”
坂口安吾瞳孔颤了颤,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想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件事。
那一天,他第二次遇见了太宰治,那一天,他意外得知了某件事背后的真相——
被老师和前辈们交口称赞的,时时在训练营里提起的,那位被隐去姓名的,为了国家而奉献而牺牲的前辈……那所谓的牺牲背后让人心寒的真相和黑暗。
“那只是个例……只是个例而已,不可能都是那样……”
坂口安吾喃喃自语,心脏在不安的跳动,他按着胸口,手掌情不自禁地用力,像是要让肋骨下急促跳动的心脏慢下来,仿佛它慢下来了,那不详的预感那不安的猜测就不会成真一样。
“对了,礼物……”
似是要转移注意力,又像是潜意识地对所谓真相的追求,坂口安吾转动头颅,眼睛四下扫视,想要找到太宰治留下的礼物。
然而,客厅整齐的摆设却和之前别无二致,没有多一样东西,也没有少一样东西。
不,多出来的东西有一样……
坂口安吾低下头,看向手心里皱巴巴的糖纸。
慢慢展开的糖纸上,五颜六色的花纹是一个个细小的文字,那上面……写着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地址。
6.
一个人的理想被粉碎,需要多长时间?
答:一天。
是的,仅仅只需要一天。
他知道,这个世界不全是光明,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心和利益,他知道,善良比冷漠更廉价……
但他总以为,总以为……这只是暂时的,那些吸血鬼还是能被称为人类的。
这个世界,这个国家,还是能拥有美好的未来,而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可是……
坂口安吾扯了扯嘴角,事实证明,有些人是不能放有期待的。
血淋淋的真实撕开虚假的幕布,真相触目惊心,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人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是科技发达物资充裕的现代啊!
竟然还会有人在地震之下,不是死于天灾,而是死于物资缺乏的饥饿和寒冷?
“多可笑啊,几万的人命,就这样……”
坂口安吾喃喃,一种从心里从身体蔓延的疲惫让他没有力气做出多余的表情,他趴在床上,裤腿的淤泥蹭着洁白的床被,素来爱干净的坂口安吾却提不起精神来收拾自己,只是静静地趴在那里,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
在黑夜中逐渐暗下来的房间里,能隐约看见有几个模糊的物品待在少年的手边——那是他在这一天的奔波中,从那些地址上找到的,太宰治送的“礼物”。
一个让人“惊喜”的大礼。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窗外的光线逐渐明亮,有几缕光投在少年的脸上,凝滞的瞳孔颤了颤,像是雕像一样无声无息地在屋内躺了一晚上的少年慢吞吞抬起头,恍惚地看着窗外,“天亮了啊……”
他侧过眼眸,目光定定地凝视着身边那张被揉搓过又小心摊平的纸片上,小小的糖纸上,那最后一个,他唯一没有去过的,被标定为终点的地址后面,画有一个可爱的笑脸。
坂口安吾沉默地伸出手,抓起糖纸,“去吧。”他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或许知道自己这个选择的背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但现实与想象的差距,怨恨、不甘、期盼、愤怒、犹豫……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翻涌,促使他在此刻做出一点都不理智的决定。
至少……听听那个人会说什么吧。
坂口安吾想。
7.
“你做出选择了吗?安吾。”
已是清晨,太阳迫不及待地跳出地平线,辉煌的光洒落四野,坐在天台上的少年被笼罩在一层灿烂的光晕里,似也在发出明亮的光。
“你是怎么知道那些消息的?”
干涩沙哑的声音在少年的背后响起。
太宰治没有回头,他抬起手,冰冷的风从指缝间穿过,带起细微的痒意。
他眯起眼睛,一边转动了手指,从不同的角度感受这寒风,一边听着背后逐渐急促的呼吸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用轻快的语气说:“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吗?”
太宰治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既然准备出手,就一定能把想要的抓到手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那可是我好不容易收集到的资料和物品呢。”
“安吾,你看过《资本论》这本书吗?哦,我忘了,孤儿出身,并在政府设立的训练营长大,最后按照预定的轨迹进入异能特务科的你,是不可能看过这本书的。”
“那些热衷于洗脑的蠢货,可不会想要自己的奴仆里出现聪明人呢。”
“其实我很好奇啊,安吾,你是怎么长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些人,不是教育你们,为了他们,为了国家,什么都能做吗?为什么你会这么看重那些平民呢?”
这样说着,太宰治终于转过头,望向坂口安吾,自己未来的编辑,笑道,“不过这不重要。”
“安吾,你发现了吧,你的理念,你的理想,和这个国家的上层格格不入。”
“他们呀,可是能够为了推卸责任,为了自己的利益不受损,为了攻击陷害政敌,任由米花町在突然的大地震后陷入混乱,任由那里的人民因为物资的缺乏而陷入地狱。”
“安吾,你看见了那样的地狱了吧?”
说是询问,更像是陈述,仿佛坂口安吾隔着遥远的距离就能看见米花町发生的场景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太宰治清楚地知道有关于坂口安吾的一切。
堕落论,一个能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的异能力,也是被政府的知情人严格限制的异能力。
坂口安吾长到十六岁,还没发现那样明显的真相,太宰治不知是该为人类自欺欺人的能力惊叹,还是要为那些贵族控制人心的能力惊讶。
但那一切都将过去。
太宰治会掀开遮住坂口安吾眼睛的黑布,并推着他做出自己想要的选择。
——他只能有一个选择。
“在科技发达,物资富裕的现代,还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太可笑太可悲了,不是吗?”
太宰治看着坂口安吾苍白憔悴的脸,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对自己造成的结果毫无怜悯之心。
“我知道你足够理智,足够聪明,也足够坚定,在现实残酷的冲击之后,你会找出一种合适的方法,平衡理想和现实,并为你的理念构建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
“但那要花多少年呢?”
太宰治凝视着他,在他已然混乱的心神送上最后一击,“在这期间,又会有多少无辜者会因为他们而死呢?”
坂口安吾的身体颤了颤,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镶入皮肉,些微的疼痛却唤不回他清醒的神智。
“呐,安吾。”
太宰治站起身,从天台的边缘慢条斯理地走到坂口安吾的面前,然后他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贴着他的脖颈,用力下压迫使他低头。
坂口安吾毫无反抗,只是愣愣地任由他动作。
太宰治微微仰头,在坂口安吾耳边轻声的,近乎诱哄地道,“我可以帮你哦。”
“我知道那些人的弱点,我知道该怎么真正利用你的异能力,我可以帮你离开异能特务科,我可以帮你寻找志同道合的伙伴,我可以帮你改变这个腐烂的国家……”
魔鬼在耳边低语许诺,一句句,一字字,都是心底不自知的期盼。
坂口安吾垂下的羽睫剧烈颤动,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后,他动了动嘴唇,茫然地,干涩地应下魔鬼递过来的契约。
“……好。”
8.
当然,天真的坂口安吾完全没有想到,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他只是沉默地跟在太宰治的身边,心情复杂地看着在太宰治的操作下,宛如失了智一样的异能特务科。
然后一点都不惊讶地,成为异能特务科第一个,估计也是唯一一个“顺利离职”的成员。
总觉得,接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惊讶了呢。
——毕竟是要带着他改变国家的人啊。
坂口安吾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9.
“这是织田作,未来世界第一的作家!这是安吾,未来世界第一画家和未来世界第一作家的编辑!”
宽敞的客厅里,太宰治严肃着脸,隆重的为坐在两边的同伴介绍对方。
坂口安吾沉默地和织田作之助四目相对,就这么对视几秒后,红色头发的少年眨了眨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有礼貌地向他点头,“你好,我是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的额角跳了跳,猛地看向太宰治,从牙缝里挤出一点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太宰治一脸无辜地回视,“你是我们的编辑啊,有什么不对吗?”
“你不是作家吗为什么会是画家不对……!”
坂口安吾脑子都要混乱了,他捂着头,发出无力的呻/吟,“你真的只是让我做你的编辑?!”
他试图挣扎,“你不是答应了我吗,这只是掩饰性的工作对不对?”
“不对!”
“编辑也可以是画家的编辑,作为一种职业,它才不是单单只负责文字!”
太宰治大声反驳,他先是纠正了坂口安吾的一个错误观念,接着道,“我是一名画家,到死也是一名画家!”
“其他只是无聊时候玩玩而已,怎么能和神圣的绘画相比呢!”
“……”
坂口安吾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却一点都找不到,他有些慌了,“喂你……”
“安吾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太宰治看向坂口安吾,鸢色的眼睛不带一丝笑意,坂口安吾猛然想到了太宰治的手段,想到了那些得罪了太宰治的人的下场……他憋屈地低下头,“不,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们的编辑的。”
于是,在太宰治的领导下,三人组的第一次工作会议顺利进行并圆满结束,他们就个人的工作分配问题进行了友好地协商,且为未来的人生计划互相提出了宝贵的建议。
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10.
“说起来,老师没有经纪人吗?”
江户川乱步抱着画,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宰治的身后,今天,他要和老师学习的,是一名画家的必备技能——卖画。
“我记得,经纪人是作为画家和买家的中介存在,依靠佣金获取酬劳的,老师那么优秀,就没有经纪人找上门吗?”
江户川乱步的语气,就好像那些没找来的经纪人都是睁眼瞎,只要太宰治想,分分钟就会有一大堆人蜂拥而上。
所以他真正想问的,是太宰治为什么不要经纪人,而要自己辛辛苦苦亲自去卖画。
“我有哦。”
太宰治回过头,对学生笑得开心又得意,“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专属编辑呢!”
“那他人呢?”
“我抛下他自己跑了啊。”太宰治耸了耸肩,眼里是对着亲近之人才会有的抱怨,“他太烦了,我不想整天听见他的念叨。”
“好了,今后这些工作都要交给你,乱步要好好学哦!”
说着,太宰治用力揉了揉江户川乱步的头发,将他后续的问题都按了回去。
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老师,乖乖点头,“我会好好学的,老师。”
——然后那个编辑就不用再出现了。
——老师的身边,只要有我就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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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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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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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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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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