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狼忽抱住我,柔声说:
“岐儿,有这回事的,不管你相不相信这都是真的,我都要告诉你,我上辈子定是爱你爱得刻骨,否则这辈子怎么还能找到你,岐儿,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会信的,哪怕有天别人说鸡血能长命我还是会信,只要你在…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去相信,岐儿,我也相信你”
臭狼说,“我也相信你”。
我笑着回他:“谢谢你,相信我,臭狼”。于是这几年我总跟玉儿睡在一张榻上,也顾着宝儿。
我们都很疼爱她,可是慢慢地…慢慢地万重山来了会把他们带走,臭狼也送他们出去,那么大的一间房子里只剩我一个人。他们出去了,我就跑回家里,就是那个小破山洞屋子里,揉着玉儿的襁褓哭,揉着宝儿的头花哭。
后来臭狼回来找我,说他找了我很久。我问他:
“臭狼,玉儿是不是不要我们了?他怎么总是带着宝儿回去啊?”我那么可爱的小宝儿,长得高高的,人儿还小小的,玉儿怎么就把她带出去了。
我不明白,可是臭狼告诉我:
“岐儿,他们两个打算让宝儿在外头上学,要带她去适应一下那儿的生活,过两天就回来了”我听了,控制不住自己那般疯了地问他:
“玉儿呢,那玉儿呢,玉儿会不会永远都不来了,你告诉我,臭狼,你告诉我好不好”在他怀里哭得脱力,臭狼只好将我抱得更高一些,小声说:
“会的,宝儿四岁才上学,玉儿不会这么快走的”他边说边拍我的背,想让我安静。
“可是宝儿…已经三岁了,臭狼,玉儿他要走了,我们的崽子要走了,你怕不怕,你怕不怕”我重复着这句伤人的话,不住地抓他衣领,很怕他听到了不回答我,也怕他想些哄人的话骗我。
“有点怕,怕他遇到什么不如意的事儿,是很舍不得这崽子,可是岐儿,咱们不能强留他,再舍不得也要放他出去”我没回答他,擦擦泪走出去了,怀抱着玉儿的襁褓。
天儿也没有多冷,白日里也没有忙活什么大事,可是抱着玉儿的襁褓走在门外却是很冷的,我终于知道什么是由心及身的疲累,从来没有这么累过。双脚是僵硬地控制不住地打着圈儿走,胸口是空落落的,好像心都迟疑了跳动,一下,三下,五下,永远都缺那么一拍…
我终于受不住肋骨里的疼痛,晕过去了。醒来时只有臭狼抱着,身边除了他什么人也没有了,没有我可爱的小宝儿,也没有那个笑着和我说话的玉儿。
什么都没有,好像玉儿在泽里这四年是他为离开我而给的准备,好像提前告诉我:
“爹爹,玉儿真的要走了,为了宝儿迟早会回去的,我先陪你几年,往后就不能常来了”等等那些我所能想到的玉儿安慰我的话。我不知道他心里疼不疼,但是明白…他舍不得。
玉儿回来时我没再上楼牵着他的手睡,只坐在自己屋里看着窗台上絮絮飘下的梨花,梨花的花蕊是很粉的,飘下来细细地一小簇,起风了的时候院里、窗边就跟下了鹅毛小雪似地,轻轻柔柔地飘着。
靠在窗棂上看花儿,臭狼见我又失眠了只好也坐起来陪我,可是他靠在我背上、肩上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我也只能抱着他睡下,不然他白日里给人搭脉没精神。
醒来后才觉:“噫!原来是这样,他是来这样骗我睡着的”不要看我用骗这个字来形容他,其实这样很好,他能拖磨着我一起入睡很好,倘若不是这样我定会掉好多头发,脸上会长好多红疙瘩。所以,我还是很感激他的,我这个兄弟最好,什么都好,挑不出来一点儿毛病。
不是说真的没有什么臭毛病,只是人的情意到某种控制不住的地步时总会觉得对方就是世上最好的,世上最独一无二的。好像刚在一起谈情说爱的男男女女,起初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是欢乐的,末了大多像我同臭狼一样,厌了的时候只会说:凑合,凑合过还成。
臭狼告诉我,“岐儿,你可知道吗?世人大多逃不过絮果兰因,我拼了命在逃”末了,他疯了般抓着我说:“你不要走,我会体谅你更多一些,会疼你更深一些”我安慰他:
“不会,走把你当成最要好的兄弟,我不走,你也不要辛苦逃什么絮果兰因了,那是夫妻间的,不是兄弟间的,何况咱们也不曾有过什么兰因,不过是有个崽子”谁知我的安慰没有什么作用,他听了竟然闹脾气那般坐在床角不理我,我直骂他:
“宝儿都不像你这样,你比三岁小孩儿还笨!”他无话,只号啕大哭,哭我不懂得什么是兰因,我说,“臭狼懂得,臭狼最懂,什么都懂,我还懂什么?”他哭着,我只好爬起来下米。
这段日子玉儿常带着宝儿出去,他们有时候在花市住下,有时候会在外头住个三五天,来来回回地跑,但是宝儿很高兴,她觉得有的玩儿,还邀我去她新家。
我不敢出去。
他们总是不在家,我心里不好受。几个月下来,玉儿有回细看了说:
“爹爹瘦了,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了”我听了,笑他黑发不知愁。可惜我于他来讲是没什么威严在的,所以他也越发活泼地来捋我的头发,仔仔细细地翻看了后便说:“愁什么,我看爹爹也是黑发”说完又走到面前捏住我的脸:
“爹爹,你笑笑吧,玉儿想看你笑”我被他逗得两边脸烫了起来,只好推开他倒了些凉水擦脸。
“小兔崽子”很小声很小声地我在他背后这样说他,玉儿说我从来没这样叫过他,很新鲜,也觉得我好玩儿。
我拉住他的手,也不看他,只是低着头说:
“玉儿,是爹爹以前都不舍得说你,你怕爹爹难过才来陪我说话是不是”彼此都在大门口傻站着,玉儿忙拉了我上楼,看我这副闷闷的模样也不知是怎么了,竟将我死死地拥进了怀里,苦苦地说:
“爹爹,你好傻,以后玉儿不在这里…你就不要再这么傻了,家里人少,你这样我和狼爹都会很担心的”话落,玉儿使力拍了拍我的背像是在安慰我,不一会儿又拉开我道:
“这样吧,玉儿的衣服就不都带走了,每个月都挑时候回来陪爹爹,你要是实在想我就把衣服抱去被窝里睡吧,玉儿向您保证,一定会回来”话落,他又大力地拍了拍我的背。
这孩子手劲很大,和臭狼一样。可他不比臭狼知道我,下手没轻没重的,我被他拍得直咳嗽。
但是,我还是舍不得放开。他抓着我的手腕抓得越来越紧,我抱他的后背也同他靠得越来越近。窗台零落的、暖黄色的余晖照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我睁眼看他,看着他微笑着的眉眼和唇,那么温驯、可爱。
我不住地亲了一下他有些发腮了的脸颊,将下巴抵在他肩上小声问他:
“玉儿,万重山…他对你好不好?会不会强□你,你在他怀里…还会哭吗…”我几乎是失了神问他,因为心里骤然生出的一个想法而慌张失落…
是,这是亲的崽子,我终于也像臭狼一样舍得他出去,打心眼儿里觉得:唉,玉儿他只要高兴就好了,若是不高兴他定会回来的,我何不让他带着宝儿出去呢?我这样亏欠他又能用什么来留住他?恐怕没有了,我再舍不得也只是我一个人舍不得。玉儿有自己的女儿…我不想让他失了好好做一个父亲的机会。
孩子长得很快,我不想玉儿同我都有遗憾,他那样虚弱的,破口那么大道的囊袋怕是再也要不得崽子了,我也不想他再…
忽然,玉儿将我带到了席子上坐下,拥着我说:
“爹爹,他对我很好的,给了我和宝儿好多钱,也愿意照顾宝儿。爹你知道的,宝儿现在可能闹了,我做饭的时候总来捣鼓厨房,也不爱看电视,我自己带着她实在不够,对孩子来说…她还是想她大山爸爸也在身边的,我看她拿着万重山给折的纸飞机在地上跑,笑得好高兴的,原先我喂她吃饭喝奶的时候她都跟我闹,胃口也不好,总是闷闷地待在我怀里发呆…”玉儿的泪落在我手心里,我傻看着那摊泪,心想爹爹只是想问他待你如何,你为什么又说这样伤心的话…
抬头舔去他的泪,他又笑了。
“但是,但是自从出去后她就喜欢吃饭了,万重山老是逗她,边吃饭还得边陪她玩儿陪她说话,搂着我哭的时候也少了,多个人陪她玩儿我实在是轻松了许多,她明年就要上幼儿园去了,我怕她和我一样孤僻,爹爹知道的,玉儿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给欺负了”听他说了这些我心里又疼了起来,想到玉儿受过的委屈,想到他从来不曾对我细说那些…那些令他想死的痛楚。ωωω.χΙυΜЬ.Cǒm
我想了许久,等我睁开眼时我们已经抱得越来越紧,知道彼此的双手都够不着。
“玉儿…”
想开口说,你去吧,爹爹不拦着你了,可是一唤了他的名字又说不出来话了,只能抱住他的背哭。
他安慰不住人的,哄孩子也是,一着急起来连话也说不通顺。我想了想玉儿这样软的性子,忙擦了擦泪不哭了,抬起眼看他皱得紧紧的两条眉毛,抽噎着说:
“你…为了…宝儿,爹爹…不拦你了”左右还有一年的时候他能在这两处来回跑,想到这个我心里竟还有点儿庆幸。
玉儿听了直将脑袋抵在我颈上,很小心的说:
“那爹爹快不哭了,免得狼爹知道了又心疼你”这话我只听进去了前半句,拿袖口擦了擦泪,顾不得臭狼心不心疼,只知道他也舍不得玉儿。可这话我没敢告诉玉儿,否则他定会愧疚。
抚着他的脸颊,我忙解释起来:
“前些日子你狼爹说的…什么再要一个崽子,玉儿不要当真,爹爹只会有你一个”话落,亲着玉儿的下唇舍不得移开。
不知不觉地玉儿一手抓紧了我的手腕,一手揉着我的后脑勺说:
“好了好了,不能这样的,玉儿已经长大了,哪怕爹爹真喜欢上了我也不能这样”我听了忙挪开嘴,低着头闷闷地说:
“玉儿是很恶心吗…爹爹以后都不会亲你了,天暗了,爹去给你做些吃的吧,拿地瓜粉做酒酿圆子好不好?你爱吃地瓜团子,我给你做去”话落,我站起来狠狠地扑屁股上的灰,玉儿也站起来了,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抱住我不放,
“怎么了…玉儿不是才说不能亲近吗,宝儿睡了快一个钟头了,你还是去顾着吧,午时候我看她跑来跑去的,不知道有没有出汗,爹爹顺便帮你烧着水,一会儿你抱她下来洗洗…快去”语罢,不住地推着他回房里。
走在楼梯上,眼泪已经蒙了厚厚一层,看不清了,只能扶着栏杆走。
情本就是乱的,我不想再去理清同玉儿的情,也不想理清同臭狼的,只要一家人还住在一起一日,只要他们都还笑着就好了,臭狼说过的,这些事原不需要我去想的,我只要吃得好,睡得下就好。
踏完最后一阶台子,哒哒声儿弱了,想要擦擦泪,看清路再走,谁知一下儿便倒在了地上。
眼前黑了,一想到还没给宝儿烧水心里就更难受,但是…臭狼急步赶来的身影还是让我沉沉地昏过去了,昏得很实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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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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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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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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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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