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儿,我好像,真的把你的心都偷走了…”]
也不知是何原因,晚饭后原本好好地坐在门口饮茶听风,夜子郎又放心不下,话里话外只打探我会不会去喝花酒。我一气之下便打算去酒家痛痛快快喝一晚,忍着到了夜里,夜子郎睡了,我也出门了,正是春光良辰好时候,我却不敢往前走。
真奇怪。
于是,我又把茶具都搬到门口,自己独饮起茶来,越喝越清醒,我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只是想安静喝茶。
坐了会儿,吃了两颗梅子嘴里有味儿了,火也下了,我也把茶具都收回来了。黄昏时夜子郎不太高兴,我想,还是早些回房吧。漱了漱口,下了锁忙走回来了。
夜子郎没睡着,侧过脑袋看着我有些疑惑只唤道:
“岐儿…”
看我衣着整齐,他问道:
“还不换寝服,是要去哪里?”
见他心情气和,我也把外衣都脱了,换上了袍子,当作什么都没吵过吧,待我上榻他又不高兴了,我一看,原来我躺到了毯子上,差点儿把溯儿吵醒了。
“臭狼,你照顾她,我去睡小榻吧。”
我说道,有些无辜。溯儿这两日没带她去哪里走走,她无聊,又没什么可玩的,好不容易才哄睡的。可是夜子郎却起身把她抱到摇篮床里了。
“会冷着的”
我道,想抱回来,夜子郎又摇头:
“我算是知道了,家里溯儿最不怕冻,玉儿像我,怕冷。”
话落,他心事重重一般坐在床沿。溯儿不睡床了,我又躺回了自己的位置,平白多了些空间够我摆出个大字型呼呼大睡,夜子郎看我这样高兴,也笑道:
“本来也挺宽的,你这一展开双臂,我就觉得窄了。”
我犯困了,慢慢将四肢收回。可是溯儿又不在身边,我有些惴惴不安,哪怕夜子郎就在枕边我还是做了噩梦,梦到溯儿不肯吃饭,还挖了好多土来药房玩儿,算盘被她当成踩脚垫儿。她还抓大黑蚯蚓玩儿,气死我了!
“打,必须打!”
短暂的噩梦,醒时也让枕边人一惊。夜子郎直起身问道:
“岐儿,你梦到什么打打杀杀的了?”
我说明情由,夜子郎收不住笑,又有些无奈:
“前天不是打了一顿吗?再说溯儿不喜欢抓蚯蚓,没事儿。”
“哦,那以后你别打她了。”
我困了,又睡了过去。梦到一个小男娃长得有些像自己,脸上脏兮兮的,红一块灰一块,两条鬓发弯曲枯燥,穿得破破烂烂的,抬着头看我,也不说话,我也不敢说话,就一直站在他面前。
他看起来,又饿又冷,我就去买烧饼给他吃,把自己的衣裳脱下来给他裹着,突然,我看到他眼神里的恐惧,我知道他是谁了,他是儿时的自己。
我抱了抱他,隔着朦朦胧胧的长安街看着他慢慢长大,山野里的狐狸跑去了学堂,考取了功名。须臾,状元娶亲的队伍已经穿过整条长安街,他穿着红底锈金花的官袍,一手擎着白马,转身向我挥了挥手道别了。
不知道梦里的狐岐去了哪里,他消失了,或许也和梦外一样,有个可爱的女儿,身边有个啰嗦讨人嫌却放不下的人,可能是和他一样腼腆的人,和他一起捧着书坐在窗下。
“他脸盘内方外圆的,少年进仕,和善恭谦。”
我把这梦当作趣谈,夜子郎应该陪笑的,谁知道他竟叹气:
“这曾经是岐儿所求吧?可惜常人不能懂得哲奥。”
“你知道,我不想做一个聪明人。”
我顿了顿,又道:
“你是狼王,不会知道狐狸的煎熬。”
想不到,因为这样一句话夜子郎又叹了口气,挥了挥衣袖走去院子里了,暗暗抱怨:
“相识多少年了,狼王不知道,子郎还不知道吗?我化成灰都要守住巽风泽,神山的命令一旦违抗,狼狐两族都将失去栖身之地,你要走,我不能去追你。我的喜欢已经覆水难收,不管天涯海角,子郎都会在家等,我已经做好你随时都会离开的准备,玉儿都成家了,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他走去看了看窝里的兔子,二三十只,白的,灰的,我也在一边看。秋风萧瑟,梨叶飘落,又大又脆的梨子还挂在枝头,一小枞一小枞的,看着像和田碧玉珠。
夜子郎说他累了,什么意思呢?我不敢去懂这句话,于是我努力的爬到树上,拼了命的去摇树枝,摇落了好多梨子。我还是很生气,生气着自己为什么要在意夜子郎的话。m.xiumb.com
我快气疯了,夜子郎着急地跟着爬上来,我看着他直咬牙:
“累了,什么意思?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说话总是这样委婉?!”
我气不打一处来,抓了把枯叶直往他脸上扔。夜子郎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紧着树干直爬到我腿上来,我生怕压断树枝,只好往下退,夜子郎卯足了气力,竟然将我又往上顶了顶,快意笑着:
“岐儿,你急什么?”
听着又是一句侮辱人的话,我直拽下梨子往他身上砸,可是夜子郎肉太厚,竟然还不放开我。他把我气得像是吃了辣椒的猴子!
“狐岐,我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去伤他。等他被这你一身刺扎得遍体鳞伤,就什么也没有了。”
“你住口!我要回屋里睡觉,你放开!”
我破口大骂了两句,夜子郎还是不放,我没力气打他了,也不想再嚯嚯梨子,索性拿了两颗梨子,左边一口右边一口的啃起来。
夜子郎的笑由嘲弄变得欣慰起来:
“岐儿,我说我累不是不喜欢了,别人十年知己或许淡了,你我几十年了,还是动心。”
我根本不想听,大口大口地把两只梨子都啃完了,烦不烦,越吃越酸,心酸。
“变成家人就会开始淡漠,我不要。”
我道,把两个梨芯往远了扔到水沟里去了。
夜子郎突然放开我了,攀上来和我一块儿坐着,一只手握着树干,弯下老腰趴到了我腿根上。我怎么舍得推开?他一只手握着树干,一只手抱着我,分明比我还怕会摔下去。
“你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可我还是不得不辛苦维持。我知道相逢相知来之不易,所以珍惜你这个好友,珍惜这个家。”
夜子郎…
他什么时候,竟然会说这些有些让人心疼的话了?我直将他那只紧紧抓着树干的手掰开了,将他握在了手心。
“就像你刚刚这样,很小心地去抓着树对不我对?”
他还是有些怕摔下去,难得露出了惊慌的眼神往下望了望。
“岐儿,你千万抱紧我,我要是掉下去了,明天你就能吃炕肉饼了。”
我听得有些来气,心说你是不信我?于是不开口说话了,变着花样在抱着他在树上折腾。
“那你别出声,我要做些好玩儿的事。”
我警告他了,伸手小心安抚了他几下。夜子郎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不太舒服,死闭着眼睛不敢看我,当然了,也不敢往树底下看。一摊软肉变成条砖要不了多少功夫,难得是让他的热气都散出来,可是他连呼吸都像是很勉强…
“算了,回去睡觉吧。”
我道,放一个可怜物件撒手不管了。
“怎么能半途而废,岐儿尽管…做就是了…”
我没半分犹豫,继续让他觉得高兴,他也不计前嫌,往腿根埋深了,帮着我,像是要帮我把气都发完。
“臭狼,树都有些抖了,树枝要是断了,你得先摔下去给我垫底儿”
我笑道,开个玩笑,却让夜子郎突然紧张地抬头看了看我。
“算了,你都这样了,我闭嘴。”
我道,低头蹭了蹭他的后脑勺,也不知道这样对还是错,总之,这夜是抖落了不少珍珠梨子。
从来没摸过夜子郎的脸那么烫的,做完这样暴露的□□,彼此都不好意思见面了,我便让他先回屋替我拿外衣,我则弯下腰一个个地把梨子捡到篓子里。今年喷了点药,也下肥了,果子都特别甜,还好是光土地,摔烂的不多。
“好的收起来给棪子和玉儿,坏的做梨膏,怎么样?”
我笑问道,夜子郎正把外衣披在我身上,摸了摸我的背又把衣服拿下了。
“好,流汗了,我来搬吧,你也去洗洗。”
他道,我有些累了,便借口:
“明天再洗,我才不用你洗过的水。”
话落,那个人忽然拥上前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听他的声色迷醉了我。
“岐儿,水里都是我的味道,你怎么还嫌弃我?”
我手上有土,不舍得碰脏他,只好这样,任他挂在我身上去搬梨子。
我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我。到了浴房,他帮我搓背,我指了指肩胛骨,让他多按两下儿,他支着困劲儿按完了。
“好!很满意。”
我笑道,夜子郎却一激灵:
“哦?岐儿,水都快冷了,快洗净回去睡觉了。”
看他困得有些神志不清,我忙拿棉布擦身子,衣服也没泡水就牵着他回屋了。
躺到榻上夜子郎反而有些睡不着,直道:
“啊,两身衣服还没泡水。”
他又起来了,紧赶慢赶地去收拾了浴房的衣裳,回来的时候实在累透了,我便和他躺到了小榻休息。溯儿这时候要是醒了直接到天亮都不会再睡着,夜子郎也明白,沾了枕头就睡着了。
“长夜,好梦。”
梦里,我在空中飞着,两指一点便能控制草木枯荣,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法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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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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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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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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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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