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万重山是怎么做到一边说爱他一边和别人欲死欲仙的?一个从别人怀里跑回来的人,还能要吗?
换做别人,一定是不会要了。换做自己…一定,一定,不会要。
看着一无所有的新“家”,谢轻舟不禁轻笑了声。虽然看着是寒酸了点儿,但总比住在那个充满枷锁的地方好。
他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沦为万重山的阶下囚,实是不甘心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只是细想,这一切太荒唐,从始至终都太荒唐。
回想过去,总能在他心上狠狠地捅上一刀又一刀。谢轻舟告诉自己:
“你也是男人啊,你他妈也是男人,怎么过得这么窝囊!就因为一个万重山成这样了!往后还怎么活…”
终于,他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又想问:“爹爹,你们去哪里了,把玉儿带走好不好…求你们把玉儿带走”忽然一声炸裂声响竟让他的胸口渗出了血。
‘砰——’听起来,像是石头砸在地上的声音,倔强、热烈,宛如感情。
可是谢轻舟低头一看,那灵玉碎成了两半。灵玉碎了,是不是代表着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谢轻舟害怕,他很害怕。
相认不久的爹爹和狼爹,不告而别,那封信的字迹也十分仓促,不难猜到,当时二位父亲的心境该有多为难!而此时这狼崽与狼狐之间唯一的纽带已经断裂,如果爹爹联系不到自己一定会疯的!
谢轻舟忙将那碎了的两块灵玉捏在手心里,在他就快崩溃的一瞬间…狼王和狐狸出现了。
他看到的,是两位宛如谪仙的爹爹,正平平安安地站在自己身边…将自己团住了。
而他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狼崽。只听到那狐狸哭着说道:
“玉儿,爹爹带你回家、你不要在这里受苦了”
它说不了话,只能伸出爪子去给狐狸擦擦泪。转头,再看看那无所不能的、令人敬仰的狼爹。那头长发,不知什么时候长出来了几根白的,从鬓边溜了出来。
于是,玉儿又动了动爪子,给他那白发掩到了后头。好像这样就能骗自己:
“狼爹,你还很年轻,还能在巽风泽做好几百年好几千年的狼主”
“而玉儿我呀,就要好好听爹爹的话…再也不乱跑了,再也不踏出巽风泽一步。玉儿要在巽风泽乖乖地做狼狐的儿子,要遂了爹爹的愿,平安、快乐、无忧无虑地活到不能再陪伴你们的那一天”
这些话,哪怕他只是在心里说着,狐狸也听见了。父子连心,此刻三人皆苦痛不堪。
“回家了,走吧”狼王说道。
狐狸点点头,忙将那只全身上下没一块儿好肉的小狼崽用大氅裹了起来。
谢轻舟没有想到,再一次回巽风泽会是这样一幅光景。
拖着一副破烂的皮肉依偎在狐狸怀里,他已经没力气去舔舐自己的伤口,而是想保留着这最后一口气和两个爹爹多说说话,多看看他们的模样。
抱着小狼的狐狸,在这条归家的路上不禁泪眼婆娑,又与狼王说道:
“子郎,我们的玉儿太苦了,回去后…我们买点糖串儿给他吃,好不好?”
狼王点了头,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小狼崽呆滞了须臾,而后又蹙眉不悦。
谢轻舟从前以为狼王不喜欢他,也不欢迎他的出世。可重逢后才渐渐知道,狼王同狐狸对他的爱是一样的。只是狐狸要感性些,狼王是理性与“狼”性多一些。
看着狐狸将自己护得死死的,他想,往后就能回到巽风泽开始他任性的、自由的生活了吧。
在家里撒泼打滚;在巽风泽的草地上忘却自我的一头跑到底;在该吃饭的时候跑去小溪里摸鱼,然后被狐狸一顿臭骂…不对,狐狸不会骂人…应是会与自己在溪里抓螃蟹戏水,然后天黑了,狼王就会带两件披风到岸边,一边给他们系上披风,一边呵斥道:
“狐岐!也不看看几点了还带儿子在这玩!”
想到这儿,谢轻舟不禁笑了起来,又在心里默默道:“原来完整的童年是这样的,为什么我现在才感到这种幸福”
阖眼,只觉狐狸在抚它的背,又好像听他在说:“乖,爹爹在了”于是小狼崽那眼睑下又生出一圈泪水。
三人又在狂风席卷的空路上走了许久,直到天暗了才到家门。狐狸抱了它一路,回到家时已经没什么力气了。狼王点起几支清烛后,又出去烧饭了。
谢轻舟人魂精气全散,此刻也只能作狼犬般伏在榻上,舔了舔胸口的伤后又沉沉地将脑袋一放,差点儿就要睡过去了。
狐狸歇了一会儿后又忙了起来,翻箱倒柜地找着内外药,半晌后捧了一手的药膏药粉在狼崽跟前研究着药的剂量。
“麻散约莫一钱,小心些”狼王说道,正要将那针线从热水里拿出来,只听狐狸又道:
“再多一钱吧,你看玉儿疼得”只见那狼摇摇头,直说道:“你按住他罢,麻散哪里能多用”狐狸听他如此言语,也不得不得将怀里的狼崽制住了。
它的皮肉多处是破的,月骨又突了出来。谢轻舟本不是能吃疼的人,眼下肉身如此,自然是哭也无力了,直叫那狐狸狠了心将它前后双脚都抓住了。
“爹爹,玉儿不治了,不治了”谢轻舟正心书着,胸前却被狼王一针一线穿了过去。
狐狸也闭了眼,不舍得再看下去。拿针的是狼王自己,疼的又是他的唯一的小狼崽,他也想哭,只是不敢。
到了骨粘肉那块是最疼的,针一穿,线一拉,一打结!谢轻舟疼得呜咽起来,好似又回到手术完醒来那时,麻药劲过了,伤口就滋啦滋啦作响。能与谁说?能与谁诉?
没有,他只能在狐狸怀里汲取一点点温暖,好让自己满身冷汗褪去。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伤口,狼王轻拍了狐狸两下。
他见儿子身上好多了忙哄他:“玉儿乖,不疼了不疼了,爹爹抱”
那狼崽听了,直咧开嘴巴笑看着他,狐狸看他笑不知怎地也笑了起来。
可惜没多久,那孩子终究是沉沉昏去了。
许久许久,谢轻舟才发觉…巽风泽的天渐渐远去了,爹爹和狼爹的身影也远去了。
然后乖乖地,捂着一颗疼痛不已的心脏站起来了。
谢轻舟醒了…只不过不在巽风泽,而是在破旧城区里的一处小单间里。
梦里那些幸福、疼痛,都不见了,好似都在他醒来那一瞬化作了泡影。
“爹爹,狼爹,玉儿会好好的等你们回来,玉儿…很好”他抚着那两块灵玉说道。
谢轻舟往窗外看去才知道,原来已经是傍晚了。渐渐地,闻到了一股名为“自由”的空气,他很满意。
擦了擦脸上的泪,锁上门,他下楼去了。
他这回与万重山可说是恩断义绝了,只带了几套自己买的常服和两张常用的银行卡,也把万重山送的那张钻石卡和那串钥匙丢在抽屉里了。边在小道上走着,边退了手机里零零碎碎的万重山给的十来万块钱
果然没一会儿,万重山打了个电话过来,他想也没想便挂了,可想着自己还在万氏捧铁饭碗也不敢关机,怕公司那边有什么事联系。
挂了一个又一个,谢轻舟被这几个电话累得不行。于是在吃完一碗抄手后他忙接了下来。
“轻舟,终于接了呀,你要不要听听谁在咱家里”电话那头的万重山听起来好似欣喜若狂,而这头谢轻舟却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整颗心脏都快停止了搏动。
只听那头一声又一声的年轻男孩的娇嗔喘息,一阵又一阵的禸体与禸体之间的拍打声。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经过,他每每与万重山通电话也都开得小声。于是乎谢轻舟走去了个阴暗角落,哽咽了许久才开口:
“你觉得这样能刺激到我,能让我为我们那张干干净净的床而愤怒?重山…过去我会,可是现在…往后,我都不会为你和别人做而感到难过了,虽然我习惯了那种生活,可是现在…我们已经不是什么了,你也亲自毁了我最后那一点奢望,你做得很好…继续吧”
他颤抖着,只听到一阵摔打声,忙把电话挂了。又不禁自言自语起来:琇書蛧
“我以为你很爱我,很爱我很爱我…重山,快七年了,玩我玩腻了吧…是我不够紧了”
“我有什么好的,你当时非要追我干什么…”说完这句,他是在委屈得不行,又忽然问道:
“是啊,你从来没告诉过我,你喜欢我什么、我有哪里好”罢了,此后都作前尘事。
谢轻舟突然笑得好似满眼星光都溢了出来,只是嗓子有些哑。
借着街边橱窗的反光,他看了看自己,忽又笑了。心说:“笑起来好看,好看”走到超市门口才想起来。
哦,这话万重山对他说过,他说喜欢看轻舟笑。
“真没意思”谢轻舟心想,又骗自己无伤大雅,径自走去了家纺区挑凉席被子。
触着软绵绵的蚕丝被,也想到了家里那件。
回忆总在不经意间涌起,挑了半天…被子也没买下来,最后只抱了件学生凉席和一个小花枕头回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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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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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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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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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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