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有时候自己出泽去忙,断断续续地,宝儿又不敢自己住在楼上,我只好给她把小榻整理了下。我原以为她是怕玉儿不回来了,好在,她只是有些怕黑,偷偷告诉我后山太高了,她害怕,而玉儿那屋头的窗正好开在北面儿,她一起身就望到窗外。夜子郎有些着急,神神叨叨地给她看,第二天一早就画了符贴到了玉儿房里。
宝儿回来最多只有一个月,夜子郎督促她练字,我监督她的练习册,一天额定任务做完了就一起带她们两个去附近走走。宝儿不贪吃,看到好看的糕点也不说,等到玉儿第二天回来就偷偷问他,‘小舟,那个花糕那么漂亮,可不可以吃呀?’琇書蛧
原来这孩子是以为那糕点那么精致像假的,玉儿也不知道,便也来问我。
“能吃,我带你们去买,一个挑两个,这玩意儿齁甜。”
我说,拿上银子带上他们去买了。乡邻见了宝儿总是很震惊,想不到狼子有个女儿长这么高了。玉儿一直都很怕生,宝儿替他接话,点点头,笑一笑就拉着他走到一边。溯儿认识他们,笑呵呵地挥着手,说笑几句,糕点也包好了,我们便先回去了。
到了家,我同夜子郎说起来这事,他有些苦笑不得:
“你看,你们爷俩是一样一样的,还不如宝儿和溯儿。”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看了看盒子里六块糕点,花花绿绿的,玉儿挑了两块竹叶的,溯儿挑了两朵彩色桃花,宝儿挑了一块小金鱼和一块甜月饼。我不想吃,也不想溯儿祸祸一地板,手疾眼快地把溯儿的收到桌上了。可是这时候玉儿和宝儿都下意识地要拿到别处吃,总之不想让溯儿看到。
我不想他们尴尬,忙拿下围兜给溯儿围上了,又给她切成了四分之一拿着,玉儿和宝儿这才放心坐下吃。
“吃吧,溯儿敢闹脾气得挨手板儿,你是不知道,差点儿把我晒干的药拿去泡水玩儿了。”
臭狼说道,我也忙给他们倒了凉茶。
“爹,她还小,别打她。”
玉儿说完,顺手把掰剩下的糕点递给了我,意思是不吃了,看我要扔了,还是吃了都行。他都这么大了,我同夜子郎也不会为了这半块点心骂他。我只笑他:
“你妹妹就是这样才被臭狼打的。”
我只是玩笑话,玉儿一听忙又把点心拿回去一口吃了,老半天都在嚼那块绿豆糕。
“喝水,真是的,你爹爹是吃腻了,从前可稀罕,你买盒巧克力他连糖纸都留着。”
夜子郎说道,忙又去烧了壶茶。玉儿吞下去了,忙开口说:
“以后不买了,太甜,没有香味了。”
不知道是不是油腻的还是那些鸡汤鸭肉吃多了,一直说恶心,反胃,不吃猪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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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儿的假期约莫只剩二十来天,那天,我起得比平日早,草草收拾了行李,收拾完了在溯儿身边安静地看她,想到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见不到她,我的心脏就疼得像是被几百个人围着打了半天。夜子郎也醒了,从毯子里伸手来一只手搭在我手心里,淡笑:
“只是暂住,岐儿看着,像是要一辈子都离这里远远的了。”
我下意识地躲着他的眼神,想说句玩笑话掩饰过去,可是我并不擅长撒谎,也实在觉得这般哄骗夜子郎对他来说过于残忍。我的确想过要趁着这次去东城的机会离开他,可是也不过是一瞬间,狐狸胆小得连去哪里都不敢想。可是我却清楚地意识到,若夜子郎愿意陪我走,愿意背弃巽风泽的一切,背弃神山的天令,背弃他狼王的信徒…我一定,一定会带他离开。
带他离开,然后,各奔西东。
我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大叹了好几口气,又松开随身的包袱,俯下身贴在了他的胸前,那块轻伏轻起的地方,我默默开口:
“如果我真的走了呢?臭狼,我不是三十多年前的狐狸了…”
就在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夜子郎的胳膊已经不知不觉地扼住了我的腰身,突然蹙起眉头威胁道: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把溯儿藏起来,让你永远都找不到她。”
他疯,我也疯,我也笑,我也逗他:
“我也会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的尸首。有一天你找遍太行山,东海,西湖,终南,狼崖,你都找不到。”
话落,我小心试探着将身子退出来,很顺利,夜子郎并没有扼紧我,只是学我叹气,随后便把柜子里锁住的木奁打开,拿了一把用牛皮纸包住的银钱给我。不是银钱,应该称作现金,是攒着以后要给溯儿傍身的。
前提是溯儿会出泽,溯儿若不出泽,这笔钱便是给她谋生计的。由于计划开始不久,攒的也不多,夜子郎便又往我怀里塞了塞,无奈问道:
“这是咱们一起攒的,你这一过去,不能什么都吃玉儿的,身上那点碎银子怎么够呢?不管多少,先带上,免得想吃根糖葫芦都要纠结半天。”
“外头糖葫芦多贵,五钱,我能在泽里吃三根!”
我驳道,还是不想动这钱。夜子郎见状只好又把钱放了回去,我不好意思说自己平日攒了散钱,就放在抽屉里,夜子郎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就去开那个抽屉,从前嫌弃那个抽屉把手断了,现在忽然去开,我紧张得不行,扭头一想,这钱也不是偷来的,顶多是买了什么糕点,肉菜抠搜省俭下的,我都忘了那回为什么吵架了。
不过我记得,玉儿护着他,说家里花销,收多少出多少半钱都得记明白。我知道,夜子郎是半个商人,有这习惯,我说不过,总觉得被窥视着。隐约记得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惹急了他。
我想了想,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自然而然地从平日家用的抽屉里拿了五张现金,是可以在东城用的,谁知道夜子郎沉默了许久,过了会儿把我的钱都叠好放到了家用的钱里。
“早说了,这个家里不分彼此,一钱两钱的,你是要攒到地老天荒吗?”
语罢,夜子郎又挑了一小叠新一些的现金装进了荷包塞到了我怀里。
“夜子郎,你知道吗?你手上那个镯子,我得攒三个月才能补上。”
我小声说道,生怕他又唠叨,侧过身不再看他。可是夜子郎不消停,晃了晃手上的镯子,笑道:
我知道,后来我又补了五十钱的工费给裘师傅,你也太能讲了,人家一看这镯子戴到了我手上便讲:
“狐狸真会疼人,穷酸疼。”
我沉不住气,直问他:
“这人怎么这样?价格都是事先说好的,他是卖家,做买卖的,他……”
“不是,岐儿,不是不是,他只是开玩笑,他的孙儿刚好在寻亲事,所以想讨个吉利。”
夜子郎解释起来,我反而听不明白,直问:
“那他收了没?不是我说你们夜家的人是不是都这样,说话拐弯抹角的。”
“所以他没收,正好,饼子爷也说起要招女婿,我想,要不做个媒人吧。”
“向狼王求姻缘的,实在少见。求个平安还行,这不随时都能过来看吗,夜子郎,那项业务你可熟悉吗?”
我道,不屑于再和他说这事了,夜子郎也只好作罢,只不过语气有些令人不解。
“岐儿,你一向不喜欢掺和这些,我知道,可我不能不试试。如果有什么不好,大家也知道了,就让更合适的人去不是吗?”
“对,就照你说的办,我呢,我一向劝分不劝和,就不瞎搅了。”
夜子郎自己的姻缘都走得艰难,我实在不愿意他招惹是非,可是眼下我又要陪玉儿出去,顾不了那么多了,想了想,好生安慰起来:
“事成了当然是最好,臭狼,不要为了这点事坏了你自己。你也有女儿,姑娘大了,总是要自己拿主意的。”
我没再多说什么,对灶房指了指:
“我得去煮点儿甜豆浆。”
早起说了这么多话,我也有些口渴了。臭狼点了点头:
“要两个玉米饼,岐儿。”
还能饿着你吗?我心想,笑着去了灶房。
早餐很简单,玉儿喝了豆浆,宝儿冲了奶粉,我又去掏了两个鸡蛋,煎了搭饼子吃。吃完收拾了下溯儿的衣裳,和一些常拿放的吃食,很舍不得,想抱她出去。可是抱出去了,臭狼也舍不得,不知道一个人怎么熬过这段日子。
离开家门第一步,让臭狼把门关紧,不让出来送,可是溯儿醒了,或许是见我把小榻收拾得干净,察觉了,就在我们走了几步路后家中便传出破天荒的哭声。
那是活生生的小狐狸,玉儿也看出来了,不忍心再听到她的哭声,便把我往家里推了推:
“爹爹,带她走吧,东城什么没有?不用收拾了。”
我犹豫了好一阵,溯儿的哭声越来越刺心,我也不住地疯了一般拿出锁匙开门。进门时,有种卸下了重担的感觉,十分轻松。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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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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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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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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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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