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一手就把溯儿从推车里抓出来了。这崽子平日一下地都是上蹿下跳到处溜达,回了旧家竟然不大爱走动了,只顾着自己的推车,生怕不见了。这可不像花市,到处都扑铺了砖,山林里好玩儿的多了去了。
“爹爹,花花,折花花!”
歇了会儿,小狐狸还在安慰我,我真是无地自容。
“好,爹爹带你去摘花儿。”
我说,牵着她往院子里走了。
旧家,这老窝从宝儿两岁后就不怎么住人了,小小的前厅搬得只剩一些家伙和一个架子。房里还是原样,只是搬走了一些衣裳,床褥时常拿出来晾晾,来这儿下地累了就躺一会儿,这儿本就是家,哪怕一个人都不在,只要一踏进门心里就踏实。
一开始搬到花街的时候,院子里也还喂着不少牲畜,种着不少菜。后来每天来喂食都觉得很奇怪,怎么数都会少掉两只,臭狼干脆全部抓到新家了,菜地呢,就放着荒废。没多久他自己也想起来这事儿,干脆把院子里的地都种上花草树木。
种的最多的,是现在溯儿手里拿的红月季,还有一种红玫瑰,看着黑红黑红的。这玩意儿不好养,想要大片大片地开花儿就得做好防涝防寒,过了冬臭狼把棚子拆了,它们撑过冬日就能在春天活得自由自在。五年的桩头开花慢一些,去年移栽的和扦插的都开花了。只不过这还不到真正的花期,我的溯儿一来差不多把开得正盛的都摘走了,虽然也有别的,不过我怕她发疹子了,不敢给她。
夜子郎不在身边,我和一个小崽子出门也只能顾着她,她还这么小,顶多是能安慰人不能哭,其他的话就没有了。我想给她讲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头,她听不懂,挠了挠头发就自己玩自己的了。放她自己去玩儿了会儿,谁知道在小台阶上坐着坐着就下起了雨,雨滴像是把溯儿吓傻了,愣了会儿不动作,我忙把她抱到旧家了,好在随身带着锁匙,不然就连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不,倒也不是,楼上还有个特别小的放神龛和天灯的小台。门口也还有个棚子,只不过雨越来越大,怕是没法儿挡雨。
“爹爹抱抱,打了!打了!”
雷声来得突然,电闪雷鸣之间,溯儿怕得哭了,打了半天打不出来,也不知道这是雷,被我捂着耳朵不敢出声。我忙哄她:
“不怕,打雷可好玩儿了,天上亮晶晶的,一道一道的多漂亮。”
还好,溯儿竟然被骗住,捂着耳朵要我抱她去看打雷。
“你自己去吧,我就不去了。”
我说,随手把她往地上放了。这崽儿,还没走到门口就被雷声吓得抱着脑袋跑了过来,瞧她那个差点儿被自己绊倒的样子,我实在是忍不住笑。
她又害怕又生气,抬起一只脚往地上跺,不一会儿又来了声雷鸣,前奏还不短,像是天要裂开的声音,我忙给她捂紧了耳朵,想不到自己也快耳聋了。
“不怕不怕,就是这雨大的,你怕得挨饿了,边上那菜没人摘都长得快比你高了。”
我想起来院子里还晾着那么多衣服,不禁叹气。
“怎么收得过来,肯定都淋湿了。”
须臾之间,天边又开始一顿雷电交加,我想得出神,溯儿就被雷声吓得抱头往我中腹上撞,接着她就一直缩在我身前不肯出来。
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溯儿也不敢乱跑,我索性将她箍在臂弯小憩了会儿,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做梦门就被拍开了。是,是被那只狼拍开的。他太吓人,披头散发腰上别着一支油纸伞,乍一看还以为是佩的长刀,。
“岐儿,你回家了…你…”
当夜子郎失了神一样走过来时,我才看清他的头发已经全部被雨打湿了。他一走过来我就知道,原来他根本就不记仇,他说的话都是气话,都怪我把他的气话当了真。
“臭狼,你不要着急,我和溯儿都好好的,我带她来看你种的花,虽然摘了几朵,但是你放心,她没有整个摘起来…我知道自己错了,我不应该推你…不过你不能再提这事儿了,我要面子…”
我语无伦次了,对臭狼的愧疚和感激几乎在他拥上来的那一刻全部迸发出来。夜子郎疯了一样堵我的嘴,不让我再开口了,仅存的一点理智让我捂住了溯儿的眼睛。
想到还有个崽子,片刻后我们还是分开了。我将脸抵在案上不敢抬头,臭狼则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溯儿抱去哄睡着了。这种从脸颊一直烫到耳尖的感觉就像小时候贪吃偷了别人的糖。夜子郎无疑是被我拿走最多糖果的人,他房里口袋里的东西像是已经默许了随便我拿,每次糖一少了他就偷偷摸摸去抓个七八颗再放回原位——他那个奇奇怪怪的小盒子,据说是拿来装灵丹妙药的盒子,后来才知道,这是他家亲用完口脂的空盒。
“诶!溯儿!”
我的头,无缘无故挨了溯儿一巴掌。不轻不重,正好将我拍得一脸错愕。
“你再打一下儿试试?”
臭狼生气了,没等她回应就往她手上也来了一巴掌,打得她把手缩了回去,可是溯儿委屈啊,直指着我说:
“爹爹不听话,爹爹哭哭!”
臭狼也愣了,过了会儿便去找了根竹棍子来吓唬她。
“那你也不听话,你爹爹哭怎么了?你敢拍你爹爹,以后去了学堂打人怎么办?看到没,再打人我就抽你。岐儿,你能不能说两句,我教她你就这么看着?合着坏人都是我,完了回头你一哄她我成什么了?”
我的老祖宗,这夜子郎本来也好好的,骂着骂着突然就把自己给说得生起大气,我不知道被他迁怒了多少次,这次我只能坐得离他们远远地,愤愤道:
“我不管,我不插手。”
话落,我还是回屋里假装在收拾旧衣服,免得引火上身。
可喜可贺的是,溯儿大哭大闹这招不管用了,臭狼把她放到地上没再抱起来,转身就来找我,问得有些烦躁: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可是溯儿说你哭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抖机灵了,坦白告诉了他下午自己都想了些什么,夜子郎一听忙往外看了眼溯儿,哭笑不得:
“哦,真认错了?那我这脑袋不白撞了。”
听他这么说是还疼着呢,我忙凑近看了看他的头,他又指了指太阳穴上方,可我根本摸不出来有受伤的迹象。
“没事儿,这不,一点儿都不肿。”
我乐呵,没想夜子郎一下就把我的手给掸开了,质问起来:
“是不肿,就是疼得抓心挠肺,换了你非和我翻脸不可。”
我正想说两句好话哄哄他,谁知道溯儿就怨气冲天地走了进来,伸出来一只手拽住我的垮裤,牛似的非要把我拉出去。www.xiumb.com
“雨声小了,先回家,小倔驴要把岐儿拉回家里去咯。”
臭狼说道,我也忍不住笑了,谁知道溯儿耳朵尖,一听就把我甩开了,还自己爬上大座不走。我真后悔,平日怎么闹也不要紧,没避开她,让她有样儿学样儿了,
“让你笑她,人家不走了,咱不能把她扔这儿吧?”
我道,转身就去哄溯儿,哄了半天溯儿就是不听,嘟着嘴唇珠是越来越高,臭狼可好,一棍子提起来她忙就下来了。
“等等,给我吓唬吓唬…不是,这不管用。”
我道,只好把棍子环给臭狼。溯儿见我拿棍子一点儿都不怕,反而还凑过来,臭狼在一边气得半死。
“能管用吗,你不真的抽她一顿压根儿就不怕。我算是明白了,她只有挨打才长记性。”
看这气势,我忽然觉得他变了许多,自从溯儿欺负了君儿后。崽子在家里是够费心的,出了门还这么捣蛋让人怎么管,所以他想干脆狠下心多打几顿,成效显著,只不过溯儿不大高兴了,我想了想,这两天她好像动不动就被骂一顿,也实在心疼。
“那也不能老是打,下次要是再不听话就别理她,让她自己爱怎么玩儿玩一天吧,咱不管。”
我道,臭狼竟然笑了:
“好啊,饿坏肚子算谁的,两岁小孩会自己打饭夹菜了?说得轻巧,你就出一张嘴。”
我忙趁机把溯儿背到背上了,一边回他:
“我的主意,当然算我的。”
我们打闹了一路,一个扛着推车一个背着崽儿,走到半路,夜子郎说:
“岐儿,这场雨下得这么大,是不是…也把那些不好都冲走了…”
我点了点头,放下溯儿纵身就往泥坑里躺,夜子郎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跟着滚了下来。
溯儿嫌弃得很,躲得远远的,像是看到了两只大棕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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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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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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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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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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