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到堂里帮二铺子整理药材,棪子与我说起那先生的事。平日我们同棪子聚得多,如果不是他说出来我也不相信那先生舍得离开家半个月。棪子说自从臭狼吩咐狼只夜训后那先生就不常回来了,学堂里的孩子也滞留在外头快一个月了。我问他为什么呢,他说巽风泽什么好东西都有,怕人惦记,也怕孩子们被捉走。
“快二十天了见不着面了,除了阿妹和师傅,没有人把我当家人一样看待,你看堂里的狼亲,大家都有家室了。我也不怕和谁分开,只是有些挂念两个人一块儿做饭看书的日子,我明白,我在他心里只是个还年轻的狼妖的徒弟。他不要就算了。狐狸,我和你说这些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听不懂,我只偷偷和你说。其实你也能明白吧,我师傅是个老顽固,多少年了还是那么爱唠叨,那么看不起你,他们是一行人!”
说话间,我们又整理出来一箱旧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了,忙活了好一会儿才安慰起来他:
“那先生是在这里开荒过的人,你要相信有些人活着是为了别人过得更好,狼群是,先生也是。你舍不得,那就去找他,就去原先山脚下他住的平房看看。”
有心的人不怕等,棪子直否定了我的意见,笑道:
“我才不去,要是他真不愿意了,我去了多丢人,我就在泽里,总有一天他会来。”
“你自己看着办,若是嫌自己做饭麻烦就来找本狐狸吃,顿顿有你的。”
我道,手里又一箩筐没用的药团。从前觉得草药放得越老越好,如今这天气时冷时热时潮时干,放久了药效只会大打折扣,我们也不抠搜这点儿。
整理好整个二铺子时已经晌午了,棪子不大好意思,觉得累着了我,想留我吃午。我心里一百个放不下溯儿,臭狼肯定是不会抱着孩子出来找狐亲的,说不定正在家里怎么急着。我忙回绝了,谁想才出堂口他也跟着我走。
“我师傅心书过来,说是炖了鱼汤,让我去吃。”
他道。我一向不喝鱼汤,摇摇头罢了,只问他:
“那他还做了什么吃的?你知道我不爱吃鱼。”
“盐水鸡,还有南瓜糊。”
我连称赞:
“我和溯儿可以吃南瓜糊。”
“这是挑食了,狐狸。”
我同棪子都累了,一路散散漫漫地走,太阳又大。才到花街便能远远地见到臭狼抱着女儿焦急地在路上忘。棪子挥了挥手,我则一路跑到了家门。溯儿一看我直扑到了我胳膊上,笑呵呵地捏我的下巴。
“都过正午了,怎么这么慢,你们两只是乌龟吗?”
臭狼一边抱怨,一边拿出来汗巾擦我的额头。棪子正好到了,我也不好意思开他玩笑,招呼了进入吃饭。
我是吃过早饭的,所以还不太急。棪子估摸着昨晚喝多了,早饭又来不及做,一接过饭就大口大口地扒着吃。臭狼在一旁看得心疼,直给他夹了两块鸡腿肉,问道:
“别噎着,这是多饿?你自己也种菜,也喂鸡鸭,怎么能这么饿?”
我忍不住了,偷偷告诉臭狼:
“他和我说,他要把鸡鸭留着给先生吃。”
棪子听了却立即听了筷子,辩声:
“没这事儿,狐狸你就吃饭吧,你看这个…南瓜怎么是…辣的?”
只见棪子挖了一勺浅尝,随后又跑到门外吐去了。我看得害怕,只问:
“溯儿没吃吧?”
我想了想,忙给溯儿喂了一点饭清口。
“给她另外做了,你吃吃这个。”
臭狼也不管我敢不敢吃,直挖了一勺送到我嘴里。我觉得这味道奇怪得很,忙嚼了一根小白菜,总算舒服。棪子进来直问:
“师傅,你放了那个芥辣和胡椒粉吧,外头才有这些,怎么…他是不是回来过?”
“谁?”
臭狼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拍腿喝道:
“我想起来了!他前两天晚上回来的,往场里买了些粮食,说外头忙着修山路,大孩子留着帮忙,小的也跟着留在学堂了,现在不休课,喝了茶就回去了。他让我和你说一声,唉,我这带着溯儿就给忘了。”
听到这些,棪子整个人都呆住了,我替他高兴,忙拍了拍他的肩醒神。
“师父,他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家吗?”
棪子还是这念想,臭狼只能哄他:
“快了快了,他肯定得回去堂里抓祛火润肺的,你好好吃饭,等着就是了。多学学你师父我,得有点儿耐心,他这个人我信得过,这么大人了也不是捏泥巴过家家,有时候就是要相互体谅,多等等,忙着忙着就过去了。有的人一辈子不明白这个理儿,辛苦了别人。”
我听他这话对我像是有颇多不满处,我也不想理论,只喂我的溯儿吃饭。我好好的坐着吃饭,被这样一顿好说,像是路过的狗被踢了一脚。所以…棪子回去后我便不大高兴了。有关臭狼的我的确是不大想去了解,可是暗里骂人的话我能听明白,一字一句比针还利,臭狼竟以为我是吃了那个南瓜糊,跑来问喝不喝茶,说吃颗蜜饯就好了。琇書網
我瞧着天气不像前两日那样热了,找了个由头把溯儿带到外头玩儿。巽风泽好农耕,乡野里最不缺吃食。溯儿从立秋开始臭狼给喂了各式各样的补汤,混着稠稠的米糊一股药香,溯儿胃口好了很多,每天都要到了宽阔的地方玩儿。不过一岁的崽儿,走路还要人牵着两只小手。我看她两只脚使劲儿地蹬着地,很害怕她的腿会变形,会疼,牵着走了大约五十米,忙又抱到怀里了。
我知道寻常人家的孩子都是周岁左右就会走了,可我还是觉得太早。这个阶段孩子活泼,大人要时刻牵着,要清除所有她可能磕碰的障碍,要担心她累不累,担心她醒来会爬去哪里,不如抱在怀里时照顾那么容易。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半时辰都在围着她转,也只有她睡着时能得点儿清静。
这让我想起来带宝儿的时候,年轻人同我们喂养不一样,宝儿吃得好,也吃得规律,玉儿也在身边,那时他虽然身子弱,但总会和我们说怎么喂钙,怎么喂那些鱼油等等。宝儿也活泼,一天到晚让人追着喂饭,学走路的时候还有主见,看见人家卖一锅子麦芽糖,拽着大人去买,多远都敢指着要走过去,好歹有玉儿一起照顾,否则真是头大。
到了现在这只溯儿,家中只有我们三个。能和我说新鲜话的玉儿不在,我也学不到臭狼那样随遇而安的心境,看着年幼的女儿,心里偶尔也能萌生出个念头,想着她要是晚点儿走路就好了,我再抱她在怀里一年半载的,等我抱腻了就会烦她了,巴不得她快点儿自己吃饭,走路,洗脸。不用多久,她的头发就长长了,臭狼教她认字和药理,我教她下棋,倒腾倒腾她的头发,等她懂得冷热了,就会自己拿袄子窝着,我不用担心她会不会冷着,会不会出一身汗。
年轻时喜欢想以后,或者说是未来。我总是想着未来溯儿的模样,却很舍不得,和所有父母一样,希望他慢慢长大,慢慢享受儿时的光阴。臭狼一直教她说话,交替照顾着。早上他带累了就去忙活地里,我一边照顾着一边看着铺子。只是近日总有事忙,臭狼只想窝在家里带崽儿,我只能顶了他的位置,带着一群小狼夜训。
一开始也说好了的,跟来的六只狼亲一定是成狼,不想人家知道我家里有只一岁的崽儿,纷纷放心地送来了,说让跟着历练。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理解,带着六只才三四岁的狼崽儿怎么巡逻,就像凌晨不小心撞见了一只黄狐,人家出来捕鼠,人身狐狸头也不罕见,偏偏有只五岁的大狼崽儿呜呜咽咽地要退回去,弄得那些更小的跟着害怕,最小的哭着要阿娘,整巧他父亲就在东边的那支队里,也算头狼,过来了开口直吼他,吓得他一天都不敢说话,还是他娘来告知,说明儿就不去了,实在不好意思,它还没断奶。
这夜又出巡,我揣了一兜子奶糖,每只分了七颗,让他们想回家就吃一颗,先吃完的自己走回家,我可不带山路了。这样下来当然是效果显著,都安安静静地跟在我身后。
一早上折腾,臭狼见了我笑我比□□□□还累,我只能自己切了人参煮汤吃。再到夜里,臭狼要什么也不能了,想起天不亮又要带着一群不认识的狼崽儿去山边巡逻就害怕,好了是齐心协力,不好了是我这个做长辈的没照顾好孩子们。好在臭狼听了又愿意了,他觉得我心性软弱,狼群出巡前都要训话,怎么什么也没交代明白就带着六条小的出去了。我直点头,是,我宁愿自己忙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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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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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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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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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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