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自己把一箱玩具从屋里拉出来,又小心铺上地毯,我十分欣慰,终于不是做什么都需要跟着的小孩儿了。
“真好,长大了。”我道,玉儿却苦笑:
“才一年级,回了老家还乖些,在东城一整天闹着跑着要出去,不知道撞碎了几个花瓶了。”
我同臭狼听得震惊。
“那得收好,伤着了怎么办?”
我道,玉儿脸色更差了。
“爹爹不知道,是她自己爬上去的,有一回都爬到阳台上去了,要不是护网围着…”琇書網
“不说了,我听得头很疼,中午常常带她去公司吃饭,把我桌上的多肉吃了。也不是没教过,老师说了,这孩子在学校就和别人不一样,天生有使不完的劲儿。”
万重山还没说话,宝儿又拿出来一包玩具朝他们跑,高兴地声调都高了。
“小舟!看我找到了这个。”
玉儿一下儿没看住,成百上千的木质骨牌就撒了一地。
他也想发脾气,可是一看那袋子的拉链旧得都裂开了忙止住了。
“门边那个小桶看到没有?去拿桶把这些装起来,爸比一会儿给你拿个新袋子。”
玉儿怎么说宝儿就怎么做了,拖了木桶过来装这些骨牌。也不知是不是出汗了,宝儿比玉儿好多了,我摸了摸她的额头,都不那么凉了。
看着满地零零碎碎的骨牌和配件,我是真的佩服玉儿的耐心,倘若是我,一定蹲下来快速收好,再晾她一会儿。可是我看到玉儿,我就觉得孩子活泼一些也很好,何必教得她那么多教条,不见得她能立即懂得。
宝儿手小,一捧不过五六个骨牌,这么一堆散落在餐桌边,真是叫她收了好一会儿,收好时她都累得没力气把桶拉过去了,玉儿只得帮她。
“小舟,爸爸,这里太窄了,可不可以拿去楼上玩儿?”
玉儿想想还是同意了,他和万重山搬玩具,宝儿就帮他们提了两个水壶。
收拾好灶房,我一个人带着溯儿也无聊得很,臭狼又配药去了,我只好抱着玉儿上楼。没想到一到楼上就见到他们三个都玩得起劲,几户整个窗边都摆满了骨牌,万重山更是孩子气地,卧在地上看着那些牌子,又比了个手势,宝儿就开始推第一个了。玉儿端着手机在一旁录着。所有的牌都摆成了漩涡模样,宝儿玩得高兴,又把他们堆在一块,摆了个小城堡。
看着他们一家在,我也不好上去打扰,回到灶房洗了点果子送了上去,随后又下来了。
“岐儿,今天是初几?”
臭狼不知怎的,很高兴,箍着我的脖子不放。
“初十了,快,下去!”
“我不,我要岐儿背。”
我脖子累得忍无可忍,一手抱紧溯儿,一手伸去恰了把他的大腿根。
“岐儿,唉,你忘了什么日子…”
我是真的忘了,臭狼也是真的不高兴了一天。
夕阳西下,臭狼满身怨气坐在门口碾药。
“臭狼,今天是什么日子?快告诉我。”
我已经十分柔和地同他和解,可是臭狼还是伤心,抱过女儿逗了两声,又哭又笑。
“溯儿,你爹爹是傻子。”
不愧是我自己的,一听了这些话张嘴就咬他。
“让你骂人!”
我道,将女儿抱回来,很是痛快地笑了。
“狼爹,你好矫情,你就不能告诉他吗?”
玉儿不知何时在露台的,我走出去一点,他果然低着头在看我们。
“别说了。”我忙比了个手势让他噤声,只因臭狼又闷闷不乐起来。我哪里那么闲呢,背好女儿喂我的鸡鸭鹅兔去了。
开了春天色好,臭狼孵的一窝小鸭都出壳了。这些鸭崽堆在窝里,毛色还浅,我剁了些菜糜和粥给它们吃,它们吃得很高兴,几只抬起头看我,动了动小翅膀,看起来又可爱又好吃。
我想起来之前去东城下馆子时,万重山点的烤乳鸽,很香,很嫩。不过我手边的这些不能吃,臭狼说这些鸭子要长到十几二十斤的时候才能吃。
“狼、狼”
溯儿忽又抓住了我的头发,因为照顾她,我已经很久没修剪头发了,这会儿被她这么一抓,许多碎发都从后脑勺那儿炸了出来,整个发髻也乱。此时我的刘海儿又从而后跑出来,我手上才拿过喂牲畜的食盆,一时拨不了头发,只能低着头看着地板回去。
我想,我真的需要剪头发了。
洗好手,好生将我的溯儿放到推车里。我打算去找臭狼,让他帮忙修剪。
从厅堂到内屋,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走得这般小心,一推着车进屋,抬头见到臭狼在,直高声唤他:
“臭狼!你帮我!”
他还在床上坐着赌气,我却高兴得拿了把剪刀递给他,吓得他一把将剪刀扔到了地上胡乱踩了一通。
“岐儿,我错了,我不生气,我不生气,你好好的,先好好坐着好不好?”
臭狼急得哭了,眼角的泪不停地流。他以为,我又发疯了,我怎么会呢,如果是,一定会避开溯儿的。
“臭狼不哭,我只是想让臭狼帮我修修头发。”
我栖身躲在他温暖有力的臂膀里,跪在地上,我的脸就伏在他的身前,我从未这么诚恳地向他跪下,只是为了对他说一句:“臭狼不哭了。”
我哄过玉儿最离谱的一句话就是,玉儿是全世界最乖的大宝宝,宝宝乖,三十岁也要乖乖的。
现在,我抬头对臭狼说:
“臭狼,只要你不哭了,我就把你当宝贝供着。”
可是,可是臭狼怎么会认账呢?一下难受得更厉害了,又不好哭个彻底,憋得直咳嗽,又反问我一句:
“我就知道,岐儿平日哪里会把我当宝贝,我不过是这个家里伺候吃穿的奴才罢了。”
我一看这招不管用了,忙把门窗锁紧,又给溯儿推到一边去。
“岐儿…”
臭狼顿了顿,随后又忍不住傻笑起来。我忙将剪子递给他,只道:
“剪掉一点点,刘海不能剪,剪好了给我把头发编几个花样,看着得像个聪明人。”
臭狼点头笑了,我忙也推着溯儿出去门口,臭狼拿着剪子梳子跟了过来。我问:
“镜子呢?没镜子我可怎么看自己?”
臭狼说得十分好听:
“不用,子狼看着就够了。”
我心想随他去吧,闭了眼睛让他剪。臭狼剪得慢,比给溯儿剪脐带仔细。我坐着靠背椅,臭狼也好剪,总算天黑前好了。
我第一时间把溯儿丢给他,然后进屋拿了个镜子照。东照西照,额头前的刘海都被编进辫子里了。见我一直摸那些辫子,臭狼还以为我不喜欢,哄了哄溯儿想把她抱回去。
“溯儿!爹爹好不好看?”
我从背后拨了两丝头发到手上,溯儿看着我,好像都不认识了,抬头看看臭狼,臭狼忙将我牵到她面前给她问问气味。
“狸,狸,阿狸”
我实在太喜欢这个年幼的溯儿,直坐在臭狼身边。
我也喜欢臭狼抱溯儿的模样,可爱可亲,看起来能让人欺负,实际上,抓去街上卖也要好几块铜板。
“臭狼?”
我试探性地唤了他一声,他抱起溯儿,让她学着站,随后又转过头向我笑。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眸子黑隆隆的,专心地盯着人看,好像有什么任务要安排给他。
“今天,是不是…你的生日?”
臭狼的眼睛顿时放大了两倍大:
“岐儿傻了,怎么把我的生日都忘了。”
我揉揉头发,因为这几年过个生日就是吃吃酒,也许是因为我才生养,所以记不清?
“我记不清了,子郎就告诉我吧!”
我太好奇了,所以就软着声儿哀求。
臭狼也觉得自己没理,将溯儿抱稳了,不一会儿又要靠着我说话。有时候,我真觉得玉儿像他,同样柔和的一个人,玉儿比他倔,比他没耐性,可是我舍得生臭狼的气,却舍不得说玉儿一句。我是最偏心的。
“岐儿,我们自幼相识,我从小就喜欢欺负你,喜欢和你呆着。我不怕和你说句心里话,那年你伤成那样,我有想过放弃,可是后来你慢慢好了,我也想起来是你了。我就想,能不能把你留在这里一辈子,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哪怕你就把我当成一条狗养在家里我也不会说什么。”
臭狼顿了顿,随后又颠了颠溯儿,说不够一样:
“喜欢一个人很辛苦。要照顾爱人,要照顾孩子,我阿爹阿娘就是这样的。我无数次在梦里梦见玉儿和溯儿从我管里出来,带着一堆血,我很疼,梦里,岐儿一直在我身边。醒后,我总是更愿意去忙活,我知道岐儿是怎么个疼法儿了。”
“我觉得我在报恩,臭狼你说呢?反正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了。”
我说实话,臭狼却一脸不高兴把溯儿抱给了我,莫名其妙,又躺倒在我腿上。
“岐儿,我们没有父母了,你哪天不高兴带着溯儿走了,我怎么办…一个担心我的人都没有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逗了句他:
“不是还有玉儿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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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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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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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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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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