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大几人则是看明珏的神情,见明珏若有所思,片刻后,也点了头,众人这才动身,继续往前。
通道幽深,好似没有尽头,耽搁的这段时候,众人在画壁上已看不到独眼小人的身影,两边壁画中飞禽猛兽惊走,画中人物一个个在里面窥视,千百道视线盯住了他们,这使得他们将精神紧绷到了极限,更难察觉蛰伏于暗处的危险。
众人只想快快离开这条诡谲的通道,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走不远,又在壁画上发现那独眼小人的身影,它似乎是见人没有跟上来,而停在原地等待,它身旁有只灵鹿垂首,这独眼小人与灵鹿相熟,灯光打过去的时候,明珏见到它嘴唇张合,好似在与灵鹿说话。明珏心底没来由冒出个念头:这独眼小人和壁画里的灵兽关系亲厚。
独眼小人见到他们过来,眼睛和嘴角又促狭地弯起极大的弧度,正是名副其实的嘴角裂到耳根了。独眼小人继续往前带路,脚步轻快,一蹦一跳,嘴里说道:“就在前面了。”
壁画上的人模仿它,“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如窃窃私语,潮水一般涌来,随即便是掩着嘴窃笑。
原先这壁画是任由他们观赏,品头论足的,如今反倒是他们变成了这马戏里的猴子,供壁画取乐,瞧个新鲜。众人心头不爽快,瞥了眼看热闹的壁画,憋着一股火气,偏偏又不敢放松了警惕。
这样不知走了多久,爬上了一处台阶,台阶尽头,豁然开朗,正对着一处广阔厅室,壁画占满了厅室墙壁,厅室穹顶上有一副佛像,佛光普照,栩栩如生,似乎透射到现世来,使人心中得到片刻安宁。
佛像几乎占了穹顶的一半,众人四下里打量着环境,明珏盯着那佛像,目光随着灯光一寸寸下挪。
独眼小人说:“到了。”
众人听说,都不由自主将目光对向东面墙壁那一整面的佛龛。明珏仍然看着穹顶壁画上的佛像,灯光一直挪到佛像双手相抵,掌心向上,三寸高的地方有一粒颜色淡金的珠子,散发着微弱光芒,那珠子虽是画,但立体得好似伸手触碰便能拿出来。
独眼小人身子一荡,格外飘逸,已到了离明珏最近的壁画上,它说:“看,你瞧见它了,是不是。”
众人听到这话,都顺着明珏的目光看去,只见她将手电光芒正对着头顶的壁画,那佛像手上漂浮着一个圆形的物体,寻常珍珠大小,这圆球大小与佛像大小相去甚远,如不仔细看,不好发现。
赵瑟道:“难道明器是佛像手上那颗珠子?”
倪大皱起了眉头,查八沉不住气,“这不是扯淡吗这不是。”
尤祝奇怪道:“那只是一幅画,也能做明器?”说完便看向明珏。
许久,明珏说道:“是不是金佛舍利,触碰一下也就知道了。”
众人恍然大悟,握着明器,心中会自然浮现对这物体的定义,倘若真是明器,只要一碰,心中便能了然。
王震目测了一眼高度,说道:“我们搭个人梯。”
王震招了招手,将伙夫和查八叫了过来,又对明珏道:“人不够。”
倪大和赵瑟也走了过来,为凑足了高度,伙夫和查八,王震和赵瑟,两两一排相对着,弓步向前,与旁边的人大腿相靠,与对面的人膝盖相抵,倪大半蹲了身子,让身高最高的胡不夷骑到他脖子上。
一向果决的胡不夷目光微垂,凝望着倪大,有些犹豫。倪大拍了拍背,微微笑道:“胡老师,上来吧,你这点重量,我还是受得住的。”
胡不夷原不是在意这点,目光闪了闪,明珏见状,说道:“不然我来吧。”她与胡不夷差不多高,她来,高度应当也够了。
胡不夷却已迈步上前,在倪大腰胯上一踩借力,跨坐在了倪大肩上。倪大叫道:“胡老师,坐稳了。”
胡不夷扶住倪大的脑袋,倪大一喝,稳稳站起了身,倪大肩膀极宽厚,令人安心,这样的体验大抵只有父女才有,胡不夷抿了下嘴唇,说道:“好了。”
倪大走到王震四人跟前,王震和伙夫一左一右搀扶着他,让他能稳当地抬脚踩到他们大腿上,一脚上去时,查八忍不住哀嚎,“哎哟我的亲娘诶。”
王震道:“嚎什么嚎,一身的膘这点力道都受不住。”
倪大身量高壮,体重自然也大,更何况肩上还有个胡不夷,脚上的沙漠靴踩上来的时候,咯得肉生疼,怨不得查八哀嚎。
倪大堪堪站稳,底下四人咬牙坚持,尤祝和虞美人在旁扶持,明珏留意着四周动静,胡不夷直起了身,伸直了手臂,指间触到了那画上的圆珠,只一瞬,便感到灵台通透,有道认知涌了进来。
她垂下手臂,向下面众人说道:“是明器金佛舍利。”
众人一直紧紧看着壁画,等到她手臂垂下来,又紧紧看着她,直到她说出这话,面上才浮现出喜色来,赵瑟望着上面,脸上傻傻地笑,倪大长长松了口气,肩膀微微松垂下去。胡不夷看着众人,心底一软,脸上也不自觉带了些柔和真诚的笑意。
独眼小人向明珏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明珏神色未松。王震说道:“先别下来,先想个法子把这明器取下来再说。”
底下几人支撑地满头是汗,查八咬牙道:“这劳什子的画真是明器。”
尤祝忽然发出疑问,说道:“到底是这画是明器,还是壁画后的石头是明器?”
胡不夷道:“是画。”
这话直击众人心绪,画是二维的,表面的,谁还真能把画单独给从石头抠下来,这样的明器他们从未见过,要怎么拿,怎么用?
明珏眉间一沉,当机立断,“先将舍利那一块的壁画敲下来。”
众人心想,也是,把这壁画拿下来再揣摩,就是揣摩不出个一二三,也能把东西带走,他们见识浅,没见过这种明器,说不准别人见过,这里找不到线索,出去也能找,托小财神去查就是。
独眼小人移动到金佛旁,对明珏说道:“这舍利,你们拿不出去的。”
没有人理它。尤祝将工具包递了上去,胡不夷取了一只羊角锤,用尖锐的边缘敲击舍利周边的石块。
独眼小人手一伸,线条无限拉长,绕过了锤子,捏住了那枚舍利,那白白的胳膊收回去时,舍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而是在它手中,这时候众人都不得不将目光移到它身上,王震眼睛觑起,沉吟不语。
独眼小人将那舍利抛上抛下,“只有我可以拿出去。”
舍利落下,独眼小人将它握在了手中,舍利便从壁画上消失了,只能瞧见那小人握成白团的手,独眼小人盯着明珏,“你要是想要,我可以拿给你。”
明珏看着独眼小人,那只眼睛忽然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幽邃诡异,却让人移不开目光,前方深黑未知,也有莫名的诱惑吸引她一步步走过去。
明珏感觉到独眼小人的身影变得庞大,似乎将身前整个空间占据,它变得更为立体,那只眼睛几乎压到她跟前来,散发着妖异的光的黑色眼珠看着她,满是痴迷,“只要拿你的眼睛来换。”
它的手臂缓缓抬起,颜色变得乳白,似水母身躯一样的胶装质感,手指往她眼睛伸来,明珏眼珠倒映的白影越来越近,她却连眼珠也不晃动一下,她的意识滞钝,知道眼前发生的事,却做不出反应。
明珏感觉到眼前冰凉,骤然间,身旁爆出一声厉喝:“明珏!”
明珏跟前白光一闪,独眼小人那只似乎贴到她跟前的手迅速远离,明珏骤然浑身失力,捂着眼睛,半跪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抬眼再去看那只独眼小人时,它依旧在壁画上,弯着眼睛,笑望着她。
尤祝握着刀,挡在明珏跟前,刀刃向着前方穹顶壁画上的独眼小人,虎着脸,滋着牙。
伙夫叫道:“他娘的,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当成人梯的众人急急忙忙下来,方才那一幕,他们都看在了眼里。
那画上的独眼小人——
查八道:“这玩意儿还带2d转3d的啊!这他妈能钻出来就离谱!”
他们瞧得真真切切,就一晃神,画上忽然伸出来雪白胶装的物体,浮在空中,分明就是这独眼小人的上半身,但远比画上瞧着的要庞大,那只眼睛眨动,鲜活生动,甚至能瞧见眼膜上的水光,绝不是什么3d投影,而是真切的实体。xiumb.com
独眼小人忽然从壁画中出来,蛊惑着明珏,向她眼睛伸出白色半透明的触手,这些只在片刻之间,众人还在叠人梯,只有尤祝在下面活动自如,她反应极迅猛,拔出苗刀,霎时间便扑了上去,在这独眼小人碰到明珏眼睛这万分危急的一刻前,拦了下来。
倪大赶到明珏身旁,搀扶起她来,见她捂着眼睛,担忧道:“明珏,你的眼睛没事吧。”
“没事。”明珏说道,方才好似一股冰凉的气体侵袭了眼球,太过刺激,她才闭了眼,眨了一眨,再次睁开,瞧人视物,反倒比先前更明亮。
独眼小人在壁画上笑,说道:“给我吧,把你眼睛给我吧,我拿舍利跟你换,你瞧。”
独眼小人只将它的手伸了出来,好似壁上挂下来一条白色胶质触手,手心中央躺着那枚舍利。
众人呼吸一窒,这独眼小人不光能自己从壁画上出来,还能把壁画上的东西也拿出来,方才还只是平面上一个圈的舍利,此刻在独眼小人伸出手中的,赫然是只小金珠子。
查八扑了过去,要抢过来,独眼小人动作更快,手已经缩了回去,它们又变成了平面上的画。查八恼怒不已,取下腰旁的枪便朝着独眼小人点射,子弹将壁画射出两个弹孔,独眼小人笑着,挪到了旁边去,画面完完整整,毫无损伤。
“老子就不信邪。”查八追着它打,可伤的都是墙壁,伤不到壁画本身,独眼小人挪到新的地方,身上总是完整的。
独眼小人戏弄他一般,一忽儿向左,一忽儿向右,又移到众人脚下的地板上,它似乎能到任一处墙壁地面上去。
王震拦下查八的手臂,悄声道:“只有它出来,有实体后,才能伤到它。”虽说这只是他的猜测,但有七八分肯定。如若不是他猜的这样,那独眼小人先前触碰明珏眼珠,尤祝朝它砍去的那一刀,它压根不用躲。
独眼小人挪到明珏脚下,抬头望着她,“我们换。”
明珏往下睨着它,脸色微沉,默然不语,目前,他们没有办法将舍利取出来,而有这独眼小人在这里使坏,他们能不能拿到舍利二维的画也是个问题。
“好,我跟你换。”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倪大脸色犹未难看,他犹豫片刻,嘴张了合,合了张,憋着一口气似的,想要劝她,却没有十分的底气,到最后,一咬牙向明珏道:“明珏,如果小姐知道你用眼睛换这舍利,纵然得到了舍利,她也会自责一辈子的。”
赵瑟说道:“对啊,就算你肯换,谁知道这独眼小人守不守信用,会不会拿了眼珠,不给舍利。”如果独眼小人食言,他们也拿它没辙。
尤祝拿刀磕了磕地面,“总有别的办法,大不了把这几面墙全拆了。”
明珏对这些话未置一词,反而看向王震,两人眼神交汇,王震目光里也有许多不赞同,直到明珏目光渐渐移到他腰间的剑上。
那件明器,君子四色——墨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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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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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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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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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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