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之初,海市郊区黄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七八个差不多大的孩子正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其中有男孩有女孩,一个个穿着一模一样的喜庆红衣服,围着假山跑跑跳跳。
主屋内的厅堂上方,端坐着个灰白胡子的老人。
老人一身暗紫色的唐装棉服,手里捧着一杯茶,眉眼处全是严厉。
两个也出穿着红色小童棉褂的少年站在老人两侧,低眉顺眼的为他端茶倒水。
前厅一片寂静,老人沉默不语的看着手里的账本,最后还是前院的管家小跑着来通报。
“爷,贵客来了!贵客已经进门了!”
一听到这话,原先不苟言笑的黄老总算是多了些表情,放下账本起身亲自去迎。
“江大哥!怎么现在才来?路上耽误了?”
“哈哈哈哈,还不是江来这丫头,死活不肯出门,我好说歹说才哄过来!”
伴随着一声爽朗的笑,前院玩闹的孩子们全都停下来,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老人。
他穿着黑色大衣,短发全白,带着副边框眼镜却挡不住眼底的锐利,高大的身子依稀可见年轻时的风采,虽然已经年迈但走起路来却步步生风。
当然,大家最关注的,还是跟在老人身旁的那个小姑娘。
粉白的面庞上圆润的两颗大眼像极了童话里的小公主,长睫扑闪扑闪的眨着,同样好奇的看着周围这些陌生人。
一身白色的羽绒服下配着黑色的靴子,与一群红彤彤的孩子格格不入的。
细软的黑发扎成两个小辫子,圆乎乎略带些婴儿肥的小脸被一圈兔毛围脖给包了起来。
她站在那,一句话不说,就像是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白嫩极了,也精致极了。
当然,这也是时渝白,第一次见江来。
自打他有意识起,江来是他见过最漂亮的人。
那时的他,因为受人排挤,一身灰扑扑的衣服躲在假山后面,因为地滑,眼镜也被摔碎了,衣服上全是雪水泥泞,狼狈不已。
他想走,却听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你们家难道没有衣服给你换么?”
时渝白猛地回头,小姑娘就站在面前,一对眼睛太漂亮了,时渝白默默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哑巴吗?”
“……”
“看来真是个哑巴,小哑巴,回去换衣服。”
时渝白始终记得,初见江来时的那一幕。
她想春日白雪,像是嶙峋山头上生长出最美的那朵花,高高在上,干净纯洁,他连说句话都觉得侮辱了她。
后来他知道,那个姑娘叫江来。
是黄老挚友的孙女。
那天老友带着孙子第一次上门拜年,黄老很开心,一向严肃冷漠的他破天荒的让所有孩子都上桌吃饭了。
时渝白记得,江来身旁坐着另一个男孩。
她和那个男孩说说笑笑的不知道在聊什么。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但看到这一幕的他却觉得心里头像是扎了根刺似的,隐隐难受。
那个男孩叫黄宸,法律意义上来说,他是时渝白的弟弟。
但两人不同父不同母,只因为他们同时被黄老收养,于是变成了最陌生的亲人。
黄宸活泼开朗,最擅长逗女孩子开心,所以黄老让他陪着江来去逛院子。
那一刻,时渝白觉得自己像是藏在暗处的小丑,藏着羡慕甚至于是嫉妒,偷偷看着两人一直聊,一直聊,聊到了天黑,江来终于要走了。
她有个很爱她的爷爷。
虽然那个老人看着也十分古朴严肃,但看着孙女的眼神里却带着藏不住的欣赏和珍惜。
她被保护的像个瓷娃娃。
漂亮,精致,但脆弱。
就在时渝白觉得他已经离开后,他用了点手段,激怒了孩子中最暴躁的那一个。
他把假山旁的黄宸推进了水里。
当时是冬天,厚厚的棉衣碰到水之后便会化作比铁还重的附着物。
黄宸只喊了一声救命便沉下去了。
时渝白在假山后面默默看着。
心里默默倒计时。
30,29,28……10,9……
就在倒计时快要结束的时候,突然一抹身影毫不犹豫的从岸上跳了下去。
等时渝白意识到跳下去的是谁时,他已经跟着跳下去了。
黄宸被救了上来,大病了一场。
时渝白在撑着江来上岸后,自己从另一边游了上去。
他不敢让江来看到狼狈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卑微到了尘埃里,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遇到了一见钟情的人。
自那之后,江来便很少再来黄家了。
时渝白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动态。
关于她的信息,网上少之又少。
但关于她父亲的,只要输入名字就能跳出许多词条。
最后的形容词无外乎也就几个,风流,多情,私生子。Χiυmъ.cοΜ
当然这些消息远远不够满足时渝白那愈发高涨的欲望。
他考上和江来一样的学校,中学,高中,大学......
他一直默默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渐渐地,他比江来更加了解她自己。
随着时间的增加他也愈发认识到自己和她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
为了弥补这些,时渝白一步一步的成为了黄老最器重的儿子。
在管理财务的同时,悄无声息的将黄家的资金慢慢转移,投入到自己私设的实验室当中。
他很聪明,认识他的人都说,如果他早出生几百年,这世上最聪明的人肯定就不是爱因斯坦了。
时渝白从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也从不把说这些话的人当回事。
只有蠢货在会一直用这些无聊的话来奉承追捧别人。
所以,二十年的时间里,时渝白从无到有,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创建了自己的公司,注册了无数专利。
终于,当他终于站上了和江来一样的高度时,也就是大学第二年,时渝白终于光明正大的走向了她。
对待感情,他谨小慎微。
因为太渴望,太喜欢,所以就连和她说话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哽咽。
或许他表现的有些异常,江来只是简单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之后,便漠然的转身离开了。
意料之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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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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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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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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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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