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的问题,须贾不是没有考虑,但万不敢想能有信陵君的门客随卫——人家那是什么级别?信陵君身为大魏第一王子,也只能当客人,相待以礼:不是因为身份,是能力!无论是定国安邦,还是鸡鸣狗盗,这些人都是行家;一言不和就屠城,也不是没有干过!用他们当随卫,自己还真没这胆。但,这只是自己不去招惹,他们自己找上门该怎么办,须贾还真没想过。“更何况……”须贾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不安,又浮现出来。如果他与信陵君的门客一起出城,魏齐这一关如何过?门客告诉他,就说是自己花钱雇的市井青壮,但信陵君的门客相貌堂堂,就算穿上短褐,哪里是市井为人所佣的小人物所能比拟,一望即知是受人尊重、丰衣足食的人物,怎么瞒得过魏齐这等人精。如果没有与魏齐的那一番交谈还好,现在明知信陵君已为魏王所忌,还要用他的门客,就等于明确站队在信陵君一边,与魏王翻脸。那时,信陵君或不会怎么样,自己必然是粉身碎骨,想保住家人都只怕不可能。
须贾越想越怕,浑身汗出,但又不敢直接拒绝——那就等于和信陵君翻脸,这也是须贾不敢做的。作为魏王的御用商人,须贾对自己的地位有清醒的认识:那就是王家的一条狗,哪怕是最破落的公子,也是自己的主人,绝对不能得罪;信陵君?巴结还来不及呢!他也想过信陵君和魏王翻脸的事,但他觉得自己可以两不得罪:主人家的事,狗能参与么?可万不该,自己作死跑去找魏齐,等到魏齐那样一番话。——自己要是禀着公事公办的态度,是不是就好了呢?但魏齐是自己的主管,出去办事之前,到主管那里讨指令也是不可少的吧!到头来,谁都没事人似的,就自己被架到火上烤。
前因后果,前情后事,来来往往在脑子里过了几遍,也不得主意。忽然听得堂上有人报道:“众人等相辞,特告谢!”
须贾大惊,你们走了,我怎么办?脱口而出道:“且暂留,吾有言语。”
众人不知所以,皆道声“喏”,立于阶下。须贾也横下一条心,从屋里走出来,从阶前就叉手当胸,往阶下一揖,而后快步趋下,又对西边的信陵君门客再一揖。众人连忙回礼不迭。
须贾对门客们道:“信陵君命公等卫贱躯,所赐断不敢受。旦日辞道拜庙,相国问起,臣将何对?如实告禀,相国必罪臣;若妄语,则难塞众口,岂得如意?愿公等念之怜之。”
为首的门客道:“大人所道,非敢言也。”
须贾道:“此阶前诸众,皆旦日往使者也,但言不妨。”
为首的门客道:“敝主往赴营中,随卫百乘,各以三日糇粮随身,手无器械;百乘革车,皆留圃田。敝主单车赴营,身无长物。亲冒锋镝,既无片甲以覆体,又无粮米以充饥。臣等蒙君厚恩,皆愿以死报之!怎奈战事紧急,臣等虽有志而不可得。幸得大夫出城,故愿往营中,与敝主同死,而无憾矣!”
须贾道:“家老所命若此哉?”
为首门客道:“家老非所命也,乃臣等不敢不从于营中。愿大夫恩允!”他带着头,六人皆伏拜于地。东道的宰夫亦有些动容,看着须贾。须贾连忙深揖还礼,道:“非吾所敢辞也。旦日道辞,魏相必至,乃至魏王,何以为辞?”
门客道:“道辞,非微贱等所敢知也,大夫自往可也。辞拜以后,出城之时,吾等相随即可。”
须贾道:“道辞拜庙,必于大梁门外。大梁门正对西门,必也辞拜毕即出城,难以周旋。”
门客道:“若得大夫首肯,余事则可商议。待吾密归,与家老及余众议定,必不使大夫为难!”
须贾暗道:怎么可能不为难?魏齐亲言,魏王要灭信陵君,这时任何协助信陵君的举动,都会被认为是背叛。但这一理由显然不能出口。而除此之外,须贾也没有想出其他理由来阻止。被逼到这个份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先打发了他们离开,再一件件否定他们的提议吧。只沉默了片刻,须贾道:“既如此,吾亦不敢多言。惟使臣出城,礼仪俱在,不可有违。但有丝毫失礼,必辱使命。”
为首的门客道:“事关家国,断不敢令大夫失仪。”
随后议定,这些门客既到访须府,如再离开必引人注目;须贾命打扫厢房暂歇,亦为门客们所拒绝,称既为短褐,不可居于主家厢房内,即由冢宰安置于厩下。安置既定,为首的门客即从后槽门悄然离去,就如一名家养的族人。
须贾等了一夜,并不见那名门客回报,心中暗喜,以为必是商议无果,行动自行取消,这样自己就解脱了。
第二天,众人早早起来,梳洗已毕,俱至庭中。那五名信陵君门客严守自己短褐的身份,只在厩下整备马车。由于是战时请援,自然不能像平时报聘那样,准备丰厚的礼物,但三五车还是要有的。各类打杂的厩人、竖子,约十余人,夹带上五个,并不显眼,更何况这五人手脚勤快,活也麻利,一夜功夫,早和那些人笼络好关系。他们把早已装好礼物的车套上马,又准备了三辆革车,以为使者之用。把套好的各色马车从旁门赶出来,候在道边。领头的点着两个火把为他们照明。
天色微明,府门打开。须贾和随行的使者衣冠楚楚,意气昂昂地走出门来。厩人带过革车,九人三乘,一跃而上。其余下人也都纷纷坐在辎车边上,每车大约有四五人。其余送行人等拱手相辞,革车在前,辎车在后,直往大梁门而去。随着车队越来越接近大梁门,须贾渐渐放下心来:信陵君的门客们到现在还没有出现,他们应该不会再来了。
须家虽是王室的特许经营商,但毕竟只是商人,并非贵族,他的府邸在北城商圈内,距离王城有很长的路——离北面王家仓库要近得多。大梁门外是魏王朝举办大典的广场,靠近南城;加之在大梁城内无事不得驱驰,马车只得缓辔而行,这一路穿街走巷花了好长时间,来到大梁门前时,天已经亮了。www.xiumb.com
虽然是多此一举,但须家依然按照规矩,把车上的礼物抬下来,放在门前早已备好的皮革地毯上,用帷幕盖好。然后须贾依礼到门前,呈上节符,口称姓名:“臣中大夫须贾,奉王命使韩,今已齐备,不敢自专,敢请王命启程。”
门监接了节符,进到门房内,魏齐早已等候在那里。接过节符,换了笑脸出来,叉手当胸,道:“大夫辛劳,大王劳大夫!”
须贾依仪回礼,请大王安,请相国安。将魏齐引到礼物摊前,呈上礼单,然后以手指引,一件件清点,魏齐对照礼单一件件核对。核对已毕,魏齐称善,须贾吩咐家人再把礼物装回车上。来回又花了不少工夫。待五乘辎车都以帷幕遮盖妥当,魏齐拱手道:“容吾面王。”须贾回礼。魏齐进到门内,回到门房坐下,把礼单用牛编捆好,化开一块胶泥,封住打结处。叫人温了一碗酒,自己慢慢啜饮;待一碗酒饮尽,胶泥也大约干硬了。自己手里擎着,看着左右已经捧出酒来,遂一齐出门,道:“王命下,大夫启程。道辞!”左右奉上温酒,须贾一半洒奠于地,一半自饮。身后众人齐颂:“出入平安!”
魏齐再喝:“拜庙!”
须贾向着北面深拜三拜,口中道:“不肖子孙贾,身负王命,远离故国,祖其知之,祖其祐之!”
魏齐道:“既负王命,王其祷之!”
须贾再拜而起,从魏齐手中接过封好的礼单,再礼而辞。宰夫、家人们掉转车头,扶驾而行。须贾留在最后与魏齐叙礼,直待魏齐进入门内才转身快步追上车队。心中暗想:信陵君门客应该不会再来了。但心中仍有几分不安,几分期待,好像希望那些神通广大的门客们能够于无事中闹出事了,跟着自己一起出城;而自己即能不恶化与魏齐、魏王的关系,又能拉近与信陵君的关系。
经过一番折腾,这时天已经大亮。虽然是战时清街,但天亮了,人们总是要出来的,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何况大梁城外并无战事。乞丐也多了起来,一人一根打狗棍,半人来长,近手的部分已经磨得光亮。见大梁门前有出使拜庙礼仪,竟围了过来。门卫自然不可能让他们接近,把他们都轰到远离大梁门的地方——正靠近城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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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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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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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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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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