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少傅的陈述,太子点头道:“非少傅之言,臣焉得知?愿少傅尽言诸君与王之谋,俾臣略通王之圣意!”
少傅站起身来,仔细地检查了周围,确保没有其他人能够听到,然后挨近太子坐下,低压声音道:“其有未可与人言者。张子,魏人,初入于秦即建功于义渠,咸阳得免北方之祸;再用之汉中,得通褒斜,而获汉、蜀之利。王重之,拜之客卿,与议军事。复设河东,令其守之。河东,故晋地,秦早得西河,再收安邑,得地而不得民,事皆难成。张子一举而河东定,四方之民负笈而至者数万。乃城左邑,以安其民。建安邑之制,依韩工而成冶铸,依解池而成盐业,以盐易粮,得天下之给。不二年,河东民众、器精、食足;乃请廷尉以行秦法,因其俗以教其众。开沟渠,通道路,而取垣城。因以至于轵,以盐利通轵守,阴得轵城;取轵关以为盐粮之所,威逼南阳。魏国大震。是以遣使入于秦,以太子之安,胁于众臣!”
太子默然片刻,道:“少傅所言,皆张子之功,未闻张子之过也。”
少傅道:“张子之事,若以正道行之,皆功也。然以左道行之。先王之征义渠也,举干戈,奋勇士,明旌旆,战而胜之,然后义渠能服也。今张子但以万余刑徒,开道路,塞险隘,通道路于咸阳,变义渠为秦民。其征陶也,反令义渠为兵,秦民无功矣。其罪一也。昔者,秦通于蜀,必也手担肩扛,数月才一来回,民赖之生者众。今者车乘往来,与秦郊无异,商旅得通,财货皆失其价,民失其依,未得安身。其罪二也。安邑,富庶之处,秦劳人伤财而得之,驱魏人而居之,秦人皆以为福;今则招晋人,及邻郡之卓然者,开矿煮盐,以天下之粮归之,是秦人未蒙其福,实受其祸。其罪三也。以阴谋取诸侯之城,民皆忘战而逞狡诈,久之秦必弱也。其罪之四也。知太子在魏,当与魏和,而夺魏之根本,陷太子于危地,其罪之五也。张子有此五罪,过莫大焉。”
太子耐着好大性子,听少傅说完这一番话,问道:“穰侯与王,所言若何?”
少傅道:“穰侯主秦政凡三十年,其间攻伐战取,诸侯心惊。虽百战百胜,而屡有杀伤,百战归来,封爵者稀——皆百战之余也。张子则不然,伐人之城而不攻也,取人之邑而无所伤,勇与怯同一晋爵,强与弱无从分也。此岂先王封爵之意。穰侯其言,久之,秦之地无以赏功也。必也杀张子之功而后可。”
太子道:“王其何意?”
少傅道:“先是,王不然穰侯所言。安国君复言,若无少城归于魏,太子其险矣!王乃归之以轵。盖轵犹未入于秦也。”
太子道:“犹未入于秦者,何谓也?必将归于秦乎?”
少傅道:“张子以阴谋取轵。先以财通之,复以秦人间之,将行之以秦法,惟不得以战功也。归之于魏,于秦无伤也。”
太子道:“既行秦法,奈何于秦无伤?”
少傅道:“以魏人行秦法,于秦人何益!以魏人归之于魏,于秦何伤?”
太子道:“然则秦攻伐战取,所为何也?”
少傅道:“伐诸侯之国,取其利而益秦也;夺诸侯之城,广其土而封有功也。”
太子又沉默片刻,道:“微少傅之教,臣何以知之。”复又问道:“太后其有言乎?”
少傅道:“未之闻也。”
太子道:“以秦法行之诸侯,其未可乎?”
少傅道:“以秦法行之诸侯,是诸侯强而秦弱也。未可!”
太子道:“商君,非魏人乎?其入秦也,秦赖以强。若以他魏人入秦,秦不亦强乎?”
少傅道:“商君,贤人也,在魏则魏强,在秦则秦强。张仪、犀首亦如是也。故王令招贤。若非贤者,或流民非法者入秦,秦必弱也。”
太子道:“若以秦法行之流民……”
少傅打断道:“其乃杀之也。夫流民者,轻法而亡命者也。苟入于秦,必为秦法所拘,轻则黥,重则斩,是杀之也。”
太子俯首道:“少傅之言是也。”
少傅道:“王归魏轵,虽所虑甚多,然其要者,不过欲太子之安也。轵虽大邑,秦必欲取之不难。以之易太子之安,乃国之福也。”
太子道:“王及诸君爱臣,臣不敢忘。”
送走了少傅,太子犹自坐在室内,沉思不语。
五天后,是常规入咸阳的时间。太子准备了一些礼物,让使者送给太后,同时递交了一封书信。
使者到达咸阳,按级呈报了常规报告的消息,同时报告说太子有礼赠太后。礼物和书信同时呈上去。
两天后,侍郎通知,太后将在甘泉宫召见使者。使者只不过是一名大夫,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听说太后召见,不敢怠慢,在群臣散朝前就早早地等在甘泉宫门口,递上节符。但侍郎说还不到时间,要他等候传唤。
散朝后,随着众臣一一离去,章台宫前冷清起来。这时,两乘马车从宫中驶出,直到甘泉宫门前,两名老人下了车,也不经通报,径直往宫内而去。侍郎飞快地传报:“秦王、穰侯觐见太后!”
使者听说秦王和穰侯都进去了,想着必有他事,召见自己的事只怕还要再等一等。却不想不久侍郎就出来道:“太后召见太子使者!”
使者手执节符,跟着侍郎来到一座偏殿阶前,侍郎对内报道:“太子使者觐见!”
使者伏于地上,高声道:“臣谨奉太子命,为太后寿!”
里面传来一声:“使者入殿!”
使者趋上台阶,进入殿内,猛见那两位老人秦王和穰侯也坐在殿上。不敢深入,就在门边伏拜见礼。
太后道:“太子安否!”
使者道:“太子安,为太后寿!”
太后道:“太子所问,所关者大,老妇恐有其误,故咨于王与相,乃得汝言!”
使者不知何事,只得伏拜。
太后道:“汝其知太子所问之事?”
使者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臣实不知。太子但为太后寿,不及其他!”
太后道:“太子之问,穰侯其复之!”
穰侯道:“太子一问,张子之入河东也,功耶,过耶?太后答,虽有小过,不掩其功。汝其志之?”
使者道:“然也!”
穰侯道:“太子二问,张子不战而取垣城,是耶,非耶?太后答,是耶。”
使者道:“喏!”
穰侯道:“太子三问,不战取城,与战而取之,孰胜?太后答,不战取胜之也。”
使者道:“喏!”
穰侯道:“太子四问,秦法之行于诸侯众也,有功于秦耶,有功于诸侯耶?太后答,有功于秦也。”
使者道:“喏!”
太后道:“先王每思行秦法与诸侯也,未得其道,若得其道,是先王之愿也!”
使者道:“喏!”
穰侯道:“太子五问,已拔之城,因故归之,得其功耶,否耶?太后答,当计其功。”
使者道:“喏!”
太后道:“已拔之城,若因他故归之,必得他利,是故亦有功也。”
使者道:“喏!”
穰侯道:“太子有五问,太后有五答,大夫其志之!”
使者道:“喏!”
太后道:“太子所问者众,且关国事,难形笔墨,子其志之,非对太子,未得泄也。”
使者道:“臣纵万死,必不敢泄。”
秦王道:“河东守张卿䘵,招募流民,能行秦法,速定河东,不战而取垣与轵,寡人嘉之。今以故归轵于魏,以太子为使,少傅副之,与魏使同往河东,愿太子面告寡人嘉之之意,并凡取轵有功之士,着张卿据实上报,相府计功授爵。”m.xiumb.com
使者道:“喏!”
穰侯道:“使者之归也,本当留咸阳,别遣使入梁。然兹事体大,不可易人。就命大夫重入大梁,报于太子。事成,将以功得一爵!”
使者道:“臣谨奉教!”
太后道:“太子所赠,老妇知矣。今得楚器若干,愿赠太子,大夫其持往!”
使者道:“喏!”
穰侯道:“身负国之重也,惟当警之慎之。未可久也,当速登程。”
使者道:“太后所赐者重,臣请付诸家臣,驱车而往之。”
穰侯道:“可也。”当即发下一支节符,准其于函谷关选一辎车,送货往大梁。“
召见结束,太后派人把送太子的礼物送到使者的家中。使者家不在城内,乃在郊外。使者召集了心腹家臣十人,押送礼物上路。自己于深夜,更换服饰,潜出咸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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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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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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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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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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