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四道:“四兄勿怒,吾之事夷门卫也,初为应武卒事;后复事郑兄者,盖因夷门卫告以武卒将废,不复选也。”
小四惊讶地挑了挑眉,道:“夷门卫早知武卒将废耶?吾不访夷门卫久矣,事果难通也。因何而废之?”
陈四道:“闻魏地少而民庶,份田难觅也。武卒之不选已数岁,昔者不过补其老病,今者屡丧其师,将补万余,需得良田万倾。兄其思之,魏之域其有荒地万顷者耶?”
小四道:“管邑城外,荒野五十里,岂只万顷?”
郑安平道:“管邑之抛荒也,非民力不足。长城之内,民多而田少,人才二三十亩,求食为难,乃有犬兄弃籍之事。所以不垦者,韩魏之间,不相让耳!若付诸武卒,韩魏必生战乱!”
小四道:“国无精卒,纵有精卒而无以养之,必败之道也。”
郑安平和陈四见小四对魏王废弃武卒一事愤愤不平,一时不知如何安慰。而这时,异人问道:“依兄之见,魏当若何?”
小四道:“或集余力,鼓勇一战,但得田万顷,以募武卒,精练以锐,复以战之。武卒不必以五万为限,必聚天下勇士,尽入魏中,必纵横四海,而无敌也。”
三人闻小四之言,皆相视而笑,不再复言。陈四又问了些大梁的动静,小四已离大梁二年,妻家也已经搬出大梁,对大梁动向已经不太了解,只知道要训练民众,而民众身体素质实在太低,武卒的那些训练方法完全用不上。更加困难的是,大凡精壮的都各有生计,没有时间训练;各家大体上都是派些老弱出来应付差事。小四感叹道:“彼时惟思秦之苛法。若于秦时,彼勿入训,斩!”一句话,把三人都说笑了。
小四道:“汝三子假商贾之名,入洛阳何事,可得而闻欤?”
这话一时把三人都给问愣了。小四很坦诚地说了很多,现在问到自己,如果说谎,显然良心过不去;如果说实话,难道要说秦军在几地被困,请求增援?
到底还是郑安平脑筋快,马上想到话来,问道:“汝知魏韩助秦伐赵乎?”
小四马上反应过来,道:“汝等乃伐赵秦军!”
郑安平道:“然也!”
小四立刻来了兴趣,道:“战事若何?”
郑安平道:“汝观吾等之状,便知其详。”
小四看了看,道:“汝三子皆未与战!虽面有倦容,并无颓丧。”
陈四道:“奈何与与战必面带颓丧?”
小四道:“秦独战三国,血流漂杵,尸横遍野,岂得从容如三子耶?”
郑安平立刻反应过来,道:“汝所闻战事若何?”
小四并不隐晦,道:“风闻韩魏与秦入于赵,为赵拒之于武安。后乘其懈,直趋阏与,韩、魏皆叛为赵,秦三面受敌,仓皇而逃,昨至于几邑。几邑本魏邑,魏人盖众,有出者多言其事,秦伤病盈营,士有饥色,马皆瘦弱,难堪一战。赵将廉颇乃集赵军,水陆俱下,几,小邑也,赵必陷几邑。”
郑安平现在才知道,外面谣传的和实际情况究竟有多大差异。他耐心地向小四解释,秦军之所以要伐赵,是因为被赵人欺骗,要给予报复;秦人到达阏与外围,发现这里根本无关赵的痛痒,谈不上什么报复,就从阏与下来,直逼邯郸。这时在武安与赵军相遇,赵军坚壁死守近一个月,秦人就在武安吃吃喝喝。双方都无隙可乘,就如同当初华阳与启封对峙一样,不过这次,双方相距更近。后来秦军突然撤走,秦军遂发动反击,突出山谷,进入邯郸城郊。廉颇的确带兵出战,一路追击到长城漳水之下。但一路被王龁阻击,无法过河;一路偷偷从上游过河,却被司马靳一战击溃。郑安平颇为自豪地对小四道:“司马一战,吾亲与焉,斩赵军首数千级!绝无虚言!”
小四撇撇嘴道:“汝之言差矣!赵既阻汝于武安近月,亟撤奈何?予汝以生路耶?秦军既胜,奈何居于几耶?”
这一番话倒真把郑安平给问住了。赵军撤退是明明白白的,他们撤往山上,大约是去救援阏与去了。郑安平吞吞吐吐地说了这一番话,又引来小四的嘲笑:“阏与,秦弃之如敝履,而赵奉之如珍宝,宁舍邯郸,不弃阏与!有是理乎?”
郑安平也反驳道:“若为击破,正当原路退去,奈何反入邯郸?”
小四道:“闻赵军传言,秦军退路已为赵奢所断,不得已从邯郸奔逃。”
郑安平道:“如此说来,赵奢撤军,实欲断吾退路;吾入邯郸,正中其彀。”
小四抚掌笑道:“如此而言,乃得其实也!”
郑安平道:“秦军入赵奢彀中,直冲邯郸,为廉颇所迫,退入几邑!可乎?”
小四复笑道:“然也,然也!”众人皆笑。
郑安平道:“秦既入几,自当报与咸阳,以求其援!”
小四道:“郑兄诚不我欺也!”
这时,一名小僮上来问道:“鱼酒皆熟,当于前饮之,或饮于堂中。”
小四道:“吾与诸友欲相谈竟夜,恐搅诸舅,愿饮于堂中。”
陈四道:“船工饮罢,请自安置。吾等或晨起方归。”
小僮应喏而去。少时抬来一座大鼎,搬来几色鱼腩,及以酱、醋、果、菜等物,又搬上一瓮酒、一簋粟饭。小四道:“吾等庶人,当以庶人之礼饮之。”四人于是围坐于鼎前,自取了羹汤肉菜,小四给四人舀上酒,酒香四冽,是纯真熟酿,并非普通清酒。各自举酒,自饮了一口,甘甜爽口。放下酒,随意喝汤、吃菜,醮酱醋吃鱼腩。
小四再问道:“闻魏韩叛秦为赵,诚有是事乎?”
郑安平道:“绝无此事。秦入阏与,自觉不足以报秦,乃退兵,弃阏与于韩魏也。”
小四疑惑道:“或赵军所击,实韩魏军乎?”
郑安平道:“魏军其入国欤?”xiumb.com
小四道:“未闻也。或其乃信陵之军,入其国而大梁不知?”
郑安平道:“韩军其入国乎?”
小四道:“亦未闻也!”
郑安平道:“三国联军,秦最为先欤?”
小四道:“但闻秦军动向,他者不闻。或言领魏军者,故华阳中营司莽也!”
郑安平道:“当面错过,岂非天哉!秦既先至,而韩魏之兵未归,必为赵所败也。”
小四道:“或与赵奢联军,共击秦于几也!”
郑安平道:“断无是理!”
郑安平一心与小四打嘴巴官司,陈四和公子异人在一旁细心地听着,在心中暗暗判断着。偶尔陈四也插一两句话,引导小四的谈话方向。小四本来就像他乡遇故知似的,收不住嘴,现在有酒下肚,更是侃侃而谈,无论虚的实的,家的国的,庙堂上的,沟渠边的,一齐都说上来。郑安平大感惊异:小四似乎变了个人!
小四频频举盏劝饮,众人都跟不上他饮酒的节奏。郑安平笑道:“昔者同侪,未见四兄言辞之利若此也!”
小四喝了一口酒,放下盏道:“昔者为功名所累,常恐多言而失!郑兄此去,吾侪四散,吾于复安家于卷地,乃知富贵、功名诚烟云耳。心中放下,顿然快之,言出于心而流于口,又何忌焉!适问诸兄秦军之事,本军国大事,吾庶子何干?然发之于心,乃问之于口,并无禁忌。出汝之口,入吾之耳,旁人无知!至于庙堂之上,策算之内,中与不中,岂与吾有焉!”
郑安平等人听了,心中皆暗暗警惕:或者小四没有什么恶意,但架不住他到处乱说啊;若是入了有心人的耳中,说不定就出什么乱子!
众人直谈到半夜,三人怀着鬼胎,多半只听小四高谈阔论,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是随口应和,酒酣兴足,各人安睡。
船工得了一顿肉食,还有一盏酒,自然是满意的,早就出来,到船上就寢。这里是船村,系泊的处所自然不少。但在一大群小渔船中停着一艘大船,也很引人注目。
第二天鸡鸣,三人早起,小四酒酣未醒。三人也不叫醒他,只和其岳丈告了辞,回到船上。不远处河面上风浪渐息,船夫也醒来,作着起航的准备。见三人回来,各自道了谢!就于船边略炊一食,快速吃罢早餐,待风平浪静,三人把船摇到河边等候。少时诸船从下游划过来,一起往上游洛阳而去。
这一路上,郑安平不敢再张扬,老实地坐在舱内,陈四依旧坐在舱外,观看大好河山。公子异人时而在舱里,时而跑出去,百无聊赖。
直到下午,陈四小声说道:“北邙已至!”郑安平才钻出舱来,望着熟悉的北邙山,心潮起伏。
船过北邙,就算进入洛阳境内。洛阳在中国有着特殊的地位,它是天下之中,是天子之所,是天下士子心中向往的神圣之处!洛阳的繁华,远远不是一个商业兴旺所能概括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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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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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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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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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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