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禄要去上朝。由于他目前没有爵位,没有自己的住宅,理论上还是住在馆驿。不过在咸阳宫给他找了一间房间,方便他处理相府的工作。
在义渠戎的问题没有解决之前,秦相魏冉都是亲自坐镇望夷宫,泾阳君和高陵君则更加靠前,分别坐镇泾阳和高陵。现在义渠的问题大体得到解决,义渠戎的地界被划为北地郡。自从魏冉出京具体设立北地郡和陇西郡,由华阳君等四人代理魏冉的工作后,秦王作主,将相府办公地点改在咸阳宫,那里离各政府办事机构都近,在没有战事威胁的时候,可以提高办事效率。张禄以客卿身份参与相府工作,主要是熟悉秦国的各种律令,以及结识各办事机构的上下人员。由于馆驿比较远,就在咸阳宫中安排了一间房间给他休息。——而事实上,这两个月张禄就拿那里当住宅了,从来没有回到馆驿。
事实上,张禄因为凿通义渠的功劳,被秦王破格从白衣晋升为大夫;现在有了秦王客卿的身份,这个大夫爵位就成了鸡肋。按秦律,爵位可以降两级转让,但不得超过大夫。张禄打算把自己的大夫爵让出来,降两级让郑安平授簪袅爵,这可以让郑安平分到三百亩耕地和三宅大小的住宅,大体可以建一个两进的院落了。
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简单地告诉郑安平,先在蓝田住几天,等他在咸阳安排好住处,再搬到咸阳去。然后就匆匆带着卫队回咸阳上朝去了。到晚上回来,张禄欣喜地问郑安平道:“汝其于南阳进野贤乎?以武进,车、射双优!”
郑安平把自己的名籍取出来,给张禄看。张禄道:“汝其爵簪袅,授田三顷,宅三宅,其可乎?”
郑安平道:“主公见赐,臣何敢当!”
张禄道:“非吾所赐,秦律所当。”
在吃晚饭的时候,张禄向大家通报了郑安平晋爵簪袅的事,并问大家,三百亩耕地耕作有困难否。五旺首先表示没有困难。张禄叮嘱在场诸人,进入秦国乡里后,一定要参加当地的法律培训,否则在秦国动辄得咎。
张禄交给郑安平一片简牍,上面简短地写着:“晋郑氏安平簪袅,田宅如律,内史安置。”然后指点给他内史府的位置。
第二天鸡鸣后,张禄照例上朝。郑安平这次没有公车迎接的教令,也没有资格蹭张禄的车回咸阳。只得跟在张禄的车后面,步行前往咸阳。
到咸阳后,根据张禄的指点,郑安平找到了内史府,出示了相府的教令。门吏送进府去,少时把郑安平带进去。内史简单地核对了身份,就命内史丞按律行事。内史丞把郑安平接到屏风后面,领到户曹席前,户曹已经于昨日奉到相府的文书,今天取出来,两相核对无误,乃询问道:“汝欲垦草,欲熟田?”xǐυmь.℃òm
郑安平留了个心眼,问道:“垦草奈何?熟田奈何?”
户曹道:“垦草者,自耕自食,惟所处荒野;熟田者,皆有人耕,可复之,皆当税也。”
简单的回答,无法给出明确的意见。郑安平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问一问张禄应该怎么选。他还想再问,却敏感地发现户曹已经有些不耐烦。他明智地停下嘴,听天由命地答道:“垦草!”
户曹问道:“眷属几人?”
郑安平答道:“妻小奴,中庶子盖聂,庶子五旺,客无为、陈四。”户曹一一书写完毕,道:“五日后,至府拜纳!”给了郑安平一个节符,让他五天后再来。郑安平接了节符,出了内史府,看天色尚早,张禄没有可能现在就下班,就独自一人回了蓝田馆驿。
回到馆驿后,他把今天的事和大家说了说,大家也不知道到底哪一种好。出门和驿吏闲话,随口问他哪种好。驿吏毫不犹豫地回答:“汝言是也,垦草所入归己,其有胜者,同于军功,胜熟田多矣!”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终于明白了,所谓“垦草”就是自己开荒,官府给三百亩荒地让你去开垦,年终收成除了交税以外,均归自己。熟田就是用别人开垦好的田亩,这些耕地都是有人耕种的,选择熟田其实就是收租。如果爵位高还好,小小簪袅,只能复三户,收的租刚刚够一个人吃的。弄明白这一点,让郑安平很开心:自己的灵机一动,反而歪打正着!
晚上张禄回来,郑安平把这事跟张禄说了,张禄连声道:“误,误,误!汝将随吾远行凿道,焉得没于田亩之间。三百亩荒原,费工无算,汝焉得其力!”直说得郑安平哑口无言。最后五旺道:“臣虽幼,余事难行,力行田亩,不敢惰也。时值夏中,若得其亩,臣愿相度其间,早为之力。”
张禄见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得过且过。大不了,把所有的收成都交了税罢了!不过他再三叮嘱郑安平,一旦受了田宅,入了户籍,必要精勤学习秦律,否则不仅功业难建,屁股被打开花是小,削个鼻子砍个手什么的,也稀松平常,弄不好,连几几都保不住。秦法严苛,在六国传了很久,几个男人都很严肃地点头称是,只有小奴闹了个红脸。
五天后,郑安平再次来到内史府,这次,他把芒未、陈四、五旺都带来了,只留小奴和盖聂看家。户曹带着郑安平一行来到指定给他的一片荒地。这里东距章台宫二十余里,南距周天子故都丰镐也有大约二十里,曾是周天子的京畿之地,随着周天子的败亡而衰败为荒原,到处断壁残垣,曾有的水利设施全都废弃。沣水东岸几乎全被开发成良田,而西岸还主要是荒野。为了向西岸开拓,秦内史在沣水上架设了桥梁,统归灋丘槐里,大约以前是周天子处死犯人的地方。乡啬夫和里啬夫也被叫来,共同见证土地的划拨。
郑安平挑了靠近沣水的一段荒地,在乡啬夫和里啬夫和指挥下,一群人拉着皮尺,丈量出三百亩地,在田头打下桩子。郑安平觉得,这片荒地比管邑的那片地还要好,水利设施虽然已经废弃,重新整理出来也不难。如果细心耕耘,收成坏不了。五旺几乎按捺不住,马上就要下田劳作。
乡啬夫和里啬夫把他们一起带到河东岸的槐里中。由于郑安平的爵位是簪袅,这是可以当亭长的爵位,和里啬夫地位不相上下。就在槐里西头和里长相对的位置,划出三宅的地方,为他起造新宅。在等待新宅起造的日子里,所有身高在六尺五寸以上的男子,都要在乡学学习秦律。
和乡啬夫约定好时间,郑安平回到馆驿,把情况对小奴和盖聂说了。盖聂虽然年龄不大,刚刚开始变音,但体格健壮,身高早就过了六尺五寸,也在入学的行列。这么一来,馆驿中就只剩下小奴一人。
郑安平的住宅破土动工了,郑安平等五人也进入乡学,开始学习秦律。
法律课由乡的法律专员乡尉主讲。乡尉每年要定时到县里(在咸阳就是内史府)复习法律内容,并进行考核。回到乡里,负责向乡民普及法律条文;如果乡民由于不懂法而犯法的,乡尉要负连带责任。
郑安平开始认为,秦法一定是规定了严格到毫无人情的内容,但几天下来,郑安平倒心安了。原来秦律并不是只规定禁止的内容,而且还包括大量合理的行为指导,比较一亩地应该播撒多少种子,收获的粮食应该如何存放,铁器应该如何使用,甚至牛应该如何驾驭来耕作……总之,一切经济和军事知识都在秦法规定的范围内,秦人的一切生活都必须按最合理、最有效率的方式进行,稍有偏离,就将受到惩罚。
不仅仅是学习法律条文,还要实际操作——其实就是实践课了。郑安平五人正好组成一伍,在乡尉的指导下,习旗鼓阵势、冲杀格斗,每到这个时候,盖聂就格外兴奋,往往奋不顾身,于是很容易就冲过了头,被板子狠狠抽在屁股上。
郑安平和芒未都曾经行伍,陈四也是准备报考武卒的,有基础;只有五旺比较差一些,在东鸿里时,和伙伴们玩过打仗,但哪里能够熟悉军阵中的细节,经常被打板子。
还有种田的技巧、驾驭牛耕田的技巧……这些内容的实践课是五旺最喜欢的,就在刚分配给他们的地里进行。为了学习驾驭牛的技术,乡尉真的租来一头牛,套上耒耜,去深翻土地。租牛不花钱,但要承担养牛的责任,牛瘦了要罚,牛死了要赔,都有法律条文规定。最让郑安平感到新奇的是,允许农户租用铁农具,而且农具如果用坏了,只要把损坏的农具上交,不仅不受惩罚,还可以无条件更换一件新的!免费的牛,免费的铁器,这简直就是种田人的福地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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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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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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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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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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