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贾向宰夫打听了其他人的住处,知道他们就在旁边不远的逆旅之中,放心不下,叫上几人,以取行李为名,到那间逆旅去观察。巡视一周,没有发现什么问题,叮嘱几句,取了行李,下人扛着回来。
等回到驿站,安定下来,各人更衣已毕,均聚于阶前,自取席安坐;又从正室抬出清酒、果品。宰夫问道:“使命若何?”
须贾长叹一口气道:“甚哉,难矣!”自己不说话,让须伯岸代他介绍。
须伯岸道:“吾等入王城,呈上节符,为其引至行人。行人礼虽不缺,貌甚不恭。但言‘王卧病,不会客。’录下住址即罢,并无他言。大夫追问何日得见,仅答‘且候!’”
宰夫道:“臣于驿中得见前魏使,至今使命未达,迁延于韩,不得归也。臣请之,亦言如此。”
须贾道:“卿得见前魏使?”
宰夫道:“就在驿中。臣命其集滞韩魏使,黄昏来拜。”
须贾称赞道:“善哉斯行也!”
宰夫问道:“其后奈何?”
须贾道:“韩王卧病,可求之于太子与韩相。将军暴鸢,其义若何,亦未可知。可与其间缓缓图之。”
须伯岸道:“秦魏峙于启封,求韩援甚急。奈何其缓也?”
须贾道:“凡为使者,达其命而已,非必得其援也。韩援执于韩王,岂区区言语可以动之?必也探其心肺,投其所好,乃可成也。非得其缓,必难成也。”
须伯岸道:“韩王病甚,奈何?”
须贾道:“且请驿吏答话。”
宰夫出去,少时把驿吏请了进来。见过礼,须贾命坐。驿吏谢过,坐下。须贾道:“每至韩,即与吏会,甚得其力。今复仍旧也,甚得吾心。”
驿吏谦道:“幸有大夫加睐,微贱之幸也。但有驱使,无敢不从!”
须贾道:“此果此酒,甚合吾口。其直几何?”
驿吏道:“非敢取直也,侍奉大夫,略表微贱之诚!”
须贾道:“岂敢劳贵驿之赠。吾欲日取其食,必得其直,乃敢用也。”
驿吏道:“敢叫大夫知,果一碟,直卅钱;酒一瓮,直廿钱;一果一酒,直五十钱。”
须贾道:“见市粮,石几钱?”
驿吏道:“按理粮新收,应贱,而实贵。见市粮,石亦五十钱。”
须贾道:“原来如此。”转头吩咐道:“取一金与吏置柜上!……此果此酒,日得其一,可否?”
驿吏道:“何敢劳若许之费!”
须贾道:“吾伴众,日石米恐难为也,石半则庶几矣。”
驿吏道:“自当承奉。厨下有米三石,薪柴皆齐,惟酱醯等品,未得旨意,犹未备也!”
须贾道:“吾伴众,日酱醯各斗半,则庶几矣!”
驿吏道:“石半米粮,斗半酱醯,皆非少钱可办也。”
须贾道:“故置一金于柜上,但有所须,皆有劳也。”
宰夫答应一声,于屏风后取来一块金币,递与驿吏。驿吏点头哈腰地接过来,直接笼在袖里,道:“只着落于微贱身上。但小有新奇,亦当敬奉。”
须贾道:“韩王有疾,已几日矣?”
驿吏答道:“闻得王于望日赏月,猝遇惊风。乃诏天下名医入治,至今……恐近十日矣。”
须贾道:“王有疾,十日不瘳,恐有不敢言也。”
驿吏道:“此非微贱庶民所敢知也。”
须贾道:“诸臣侍疾,可得闻否?”
驿吏道:“京中大人皆往探问;诸府贵妇,亦聘问于后。车马辚辚,宝香盈路,蔚为大观!”
须贾道:“何今者一概不见?”
驿吏道:“此数日前事也。近渐稀少。”
须贾道:“孤不幸,奉命使韩,值王卧命,不知几日使命得通。但在一日,米薪酱醯,一仰于吏。或有钱财不济,可与宰夫预支。但有得意之处,自有赏赐。”
驿吏道:“敢不尽心竭力,以效于大夫。”
再闲聊几句,驿吏辞去。宰夫直送出院门,回来坐下道:“韩王有疾,其实也,非籍口也。”
须贾道:“有疾而不告于盟,是无伤也。然所惑者,何惊风正于望日,近于秦人出兵。”
宰夫道:“时也,运也,命也。”
须贾道:“愿为此也。若韩王知秦王出兵,猝然而惊,奈何?”
宰夫道:“若此,则韩王不欲秦王出兵;若……韩庭或通秦……”
须贾道:“众以为若何?”
一名家臣道:“韩王不欲秦出兵,不欲助秦;韩庭或人欲秦出兵,欲助秦;而秦竟出兵,韩竟助秦,是叛也!”
须贾道:“而韩有叛之象乎?”
家臣道:“未也。是人竟逆韩王而韩庭无乱,是必……”
须贾道:“若非权臣,则必太子,或其二者皆叛。”
家臣道:“权臣未所闻也,太子则庶几矣。”
须伯岸道:“韩王春秋已暮,太子执国非止一日,朝中诸臣,皆离王而就太子,亦无怪也。”
一众人等皆呼应道:“此说有理!”
须贾道:“诚若是,当以何策应之?晋见韩王,已惊风卧病,无能为也;见太子,其助秦主谋也,当以何策说之?或迂回而晋,当以何人入?”
一名家臣道:“韩相平,韩将暴鸢,皆与魏有旧,可以入也。”
一名家臣道:“盍如直晋太子而说之。”wWW.ΧìǔΜЬ.CǒΜ
一名家臣反驳道:“直晋太子,当以何策说之。太子乃助秦主谋,自当后之。”
前一名家臣道:“若服太子,他人何能为也?”
一名信陵君门客道:“臣闻陈筮乃在韩,叛韩助秦,或其力也。”
须贾眼前一亮,道:“先生所言是也。盍尽言之?”
门客道:“陈筮能说太子助秦,亦可说太子抗秦。”
须贾道:“陈筮,天下说客也。复当以何策说之?”
门客道:“说客纵横天下,盖以求厚利。设有厚利,何说不进?”
须贾道:“陈筮说韩助秦,必得秦王厚利。魏纵有心,其奈力何!”
话说到此,众人皆沉默下来。一名门客道:“秦地商旅不通,五彩不备,眩目摇精者,皆逐之;与魏相反。盍以财宝器玩动之?”
其他人都嗤之以鼻:堂堂说客,纵横天下,有何财宝器玩能动之?出主意的门客见得不到回应,也就知趣地缩了回去。
须伯岸道:“先生既知陈筮在韩,必知其所在!吾等皆不得其门而入也。”众家臣这才想起,就算要与陈筮打交道,怎么打?陈筮现在何处?如何上门求见?都是问题。见须伯岸提问,也就都把眼看向那名门客。
那名门客哪里知道陈筮所在,只是在张辄、仲岳等交代任务时,提到这么几句,现学现卖而已。但见众人眼中的期冀,又放不下自尊,好像说“不知道”会丢很大面子,甚至是丢信陵君的面子,硬撑着道:“若得大夫命,自当探得其门。”
须贾道:“欲达使命,必求所入之门。先生等所言,皆门也,然未启。是必启之。太子、韩相、韩将、诸韩大夫,当一一拜晋,不可缓也。”遂转向信陵君门客,道:“惟陈筮,机关所在,如先生言。愿先生访求其门而入也。”
信陵君门客心中暗暗叫苦,但仍道:“容与从先生议定,报与大夫。”
须贾大夫拱手道:“全赖先生!”
其他人自然知道这人是信陵君门下,不比自己,见须贾恭敬有加,也全都跪起,道:“有赖先生!”
门客道:“如此暂别,至旁逆旅商议。”与众人别过,宰夫送出门外,门客直奔旁边众车夫所在而来。
就在他出来的时候,梁心也引着找到的三名魏使进入驿站。他们在韩国有的有亲,有的有旧,有的投在另一驿站,各自分散,相互知晓,但并无往来。梁心要找到他们也费了很大气力。这些人到了韩国后,皆不得其门而入,一律被拒于韩庭之外,使命不通,难以复命,淹留至今。现在知道须贾大夫亲至,又有须府宰夫相邀,都想着借须贾之力,一并完成使命回家,相互介绍着,把魏使都找齐了。
梁心对驿吏介绍这是自己的客人,把他们先带到自己的住处,讨论相应策略。四人互通消息,发现都是被魏王派出向韩王求援的。四人中,两名郎,一名中人(宦官),一名行人府丞。除中人外,其他三人都是青年;除行人府丞外,其他三人均为初次出使,皆未带随从;其中两人是因为在韩国有关系,被派出来的。想到须贾大夫庞大的车队,自己只是单身一人,心中均想,自己的使命怎么可能成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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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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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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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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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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