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鄙从望楼上下来,道:“擂鼓列阵!”于是鼓声大起,军使四出,传达命令。信陵君要回到营里去,晋鄙拦住他道:“既已列阵,无令出入以北论!愿君上勿违也。”
信陵君道:“正要观秦人阵斗,奈何久留!”
晋鄙指了指旁边一间高门大院,道:“亦可往而观之!”带着信陵君爬到门上。
这户人家显然是周边的豪门,既筑有院墙,还在前后门上建起高楼,虽然不比望楼,但也视界开阔。前军将跑了跟着上了门楼,一起向远处观望。
在这个地方自然比在华阳城上看得清楚多了,除了尘土,也能隐约看到秦人的身影。尤其能看清楚各营武卒出营列阵。信陵君向右翼望去,他竟然能比较清晰地看到后军的两个武卒营也在紧张地列阵,他甚至能分辨出前面的是司胜的部队,然后是司空的部队和梁尉公子的部队,他还看见了马车,张辄等一众门客就在那里。
前军将一声惊叫:“至矣!”离魏军一线阵地约二百步远,秦人执旗先占据了南北两侧,而后各色旗帜依次立定,似乎只一瞬间,隆隆开进的秦军在阵旗后方在戛然止步,仿佛从尘土中钻出来似的。
待尘埃落定,秦人的阵型完整地呈现在大家眼前。晋鄙大夫猛然道:“秦人要击君上!”
信陵君疑惑地看着晋鄙,不知所谓。晋鄙道:“秦人阵南厚集兵力,向北渐薄。当首攻吾后军援军。”
信陵君依次望去,依稀也看出了些名堂:秦人南侧似乎比魏人更向南延伸过去。当初军士占领两侧旗门时,由于视角的原因,这一点还不是很明显;但当阵线填满士兵后,这一点就看得明显了。
果然,秦人阵地上鼓声大作,最南侧的秦军排着横队向魏兵压过来。形势越来越清楚,秦人的南翼比魏军延伸出去至少一里,现在,他们从南往北,如一记左勾拳般,向孤悬于防御阵地外的后军两个营包抄过来。这两个营只有草建的营寨——其实就是几处树枝堆,并深沟和土墙。
晋鄙急忙叫来一名军使,下令道:“令后军两营,缓缓退至中军营中。”
又叫来一名军使,下令道:“令中军各营,向南移营。”
然后又用旗鼓发出了相应的号令。
秦人推进得极为迅速,两百步的距离,在晋鄙发令的这段时间内已经走出三分之一。信陵君可以清晰地看到,司胜率领的前队武卒已经下蹲,看来是在准备放箭。信陵君把眼光转到军使那边,看见军使在狂奔,但看他的速度,无论如何也不会在开战前赶到营中了。
在军使的拼命努力下,当他进入军营时,司胜已经指挥部队射出第一批箭。他只有二百五十人有弩,距离还有百步开外,射出的箭造成的伤亡不大。但秦军阵中鼓声停息,秦军巨大的阵势停了下来。秦人就是视线范围之内调动着,显然准备回射。琇書網
张辄听到了命令,下令鸣钟。司胜乘势命令全军后撤。刚退出二三十步,秦军铺天盖地的箭就射过来。但魏军已经退到射程之外,只有少数人为反跳的流矢所中,并不影响行动,都跟着队伍退了下去。
鼓声再次响起,秦人起立,继续向前推进。他们以正常的速度进行五十步,接近攻击前沿时,魏军已经快步后撤了一百步。看到两军距离已经拉开,而且距离有预设阵地的前军侧翼不远了,信陵君心里暗松了一口气。
然而,张辄等人并没有向预设阵地撤退,而是把部队向西调动,在退出了包抄范围后,停下来列阵;如果秦军对魏军侧翼预设阵地发动进攻,这支部队正好处在威胁秦军侧翼的位置上。看到这一调动,晋鄙大夫击节叹道:“是子也,通兵!”
果然,这一调动让隆隆推进的秦军再次停了下来,开始调动兵力组织对侧翼的防御。而这时,中军也有武卒陆续开出,就在张辄等人的身后三五里处列阵。
双方在这里排兵布阵持续了一段时间。站在门楼上观看的信陵君,将双方的一切动作都尽收眼底。
没有什么比亲眼目睹交点双方的对抗,更能增进作战经验的了,特别是如此近距离、高视角、全局式的俯瞰。信陵君感到,他几乎可以通过双方的调动,感觉到双方的对话。
没有人再冒险进攻,双方都谨慎地修补着自己缺陷,不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晋鄙大夫下令道:“前军左翼各营前移。”前军将转述了命令,军使离开。晋鄙有些兴奋地对前军将指划道:“将军一出,秦人必退!”
前军将点点头,命令中营出营,先占领阵地,为随后到来的各军占地步,自己的大旗随着中营移出营外。前军将自己自然不会出阵,站在大旗下负责指挥的是他得力的家臣。这名家臣看来也精通兵法,所占领的阵地,正好盯住了秦人的另一翼。
从中营往左,各营鼓声大作;各营听到鼓声,立即向大旗所在的方向出动,按旗令,依次排开。
当魏军左翼行动后,秦人停止了调动,随后阵地中响起钟声,右翼开始后撤,百步后停下,中军接着后撤百步,然后是左翼。当魏军左翼集结完毕时,秦人已经退出二里之外。
晋鄙似乎对今天的战况很满意,没有下令追击。看到秦军已经退到射程之外后,只是命令右翼的民军到阵前去捡秦军射出箭矢。等秦人完全退出后,发出了“原地坐下”的命令。这时,太阳已经西沉。大约两个时辰,就在这十分紧张,但并不十分血腥中度过。
信陵君要想要迈步下去,却一头栽在楼板上,吓得晋鄙和前军将连声呼唤,然后把夏侯先生和郭先生一起都叫上来。两们先生上来一看,见信陵君面色煞白,双目紧闭,虚汗直流,也慌了手脚。夏侯先生稍微镇静一些,问道:“营中有醴酒乎?”
前军将一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瓠匏,小心打开,一股酒香立即飘溢出来。以前营中宴席,所谓清酒,其实不过是经过过滤的清水,和今天的“酒”完全不沾边。醴酒才是酿造而成的米酒。前军将看来好酒,在营中也偷偷酿造:米酒不同于蒸馏酒,不能长期保存,必须现酿现喝,过几天就酸了。夏侯先生深施一礼,接过瓠匏,拔出自己的匕,撬开信陵君的牙齿,灌了点酒进去。信陵君喉咙“骨碌”一下,把酒咽了进去,随即引起剧烈的咳嗽,慢慢睁开了眼。
众人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地问候“君上安否?”
信陵君虚弱地指指腿,道:“吾腿在否?”
众人道:“尚安。”
信陵君道:“吾不知其所之也。”
夏侯先生把瓠匏递过去,道:“君上可饮之,或能瘥疾。”
信陵君将信将疑地接过瓠匏,喝了一小口,缓了缓,觉得精神好了些;便又喝了一口;最后索性把一瓠匏酒都给喝了。喝完才回过味来,问道:“是醴何人所酿?”
前军将道:“是臣所暗酿。臣无状,惟好此物!”
信陵君道:“必也偿其直也!”
前军将道:“是何言也?得君上所爱,臣之幸也。是何言也!”
信陵君又稍稍动了动腿,发现有了些知觉,便想站起来,但两腿打晃,难以站立,只能勉强坐起。对晋鄙大夫和前军将道:“战事未了,诸事尚付卿劳,未敢以区区而废也。”
晋鄙道:“秦人已退,天色已晚,想今日大事已毕。待斥侯回报秦人入营,即可收兵矣!君上勿虑。”
信陵君忽然笑道:“秦人以箭射吾,不及收回;大夫命人收采,能得几何?”
晋鄙道:“微君上,吾几失矣!”转头对楼下军使问道:“民军收箭,得箭几何?见在何处?”
军使立即跑出去。
前军将道:“臣酒尚存,命人取来!”亲自下楼,叫来一名门客,命他回帐中取酒。少久门客拎个小罐过来,前军将急忙上楼,亲自开封,倾出一点,自己尝了尝,把酒罐递给信陵君道:“尚甘醇,君上可饮之!”信陵君接过来,就着罐口猛喝了几大口,顿时觉得头微晕沉,心跳加快,一股快感油然而生。他知道自己有些醉了,怕酒醉失德,连忙把酒罐还给前军将,尽量口齿清楚地说道:“卿之忠,孤必志之!”腿上也有些发热了,就扶着地,一点点爬起来,虽然稍有些头晕,但一晃就过去了。他扶靠着楼壁站了会,见众军都在营外席地而坐;望一望远处,尘土飞扬,秦人也不知是否回营了。定定神,信陵君觉得自己好多了,便道:“勿足为他人道也!”
众人皆应道:“何敢多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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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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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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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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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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