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仲先生道:“信陵君府果然智略过人,难为思得此计。吕伯急公好义,竟于危难之中,神色自若。微贱敬服。米铺中传口令‘梁氏贾米’,想大梁尉亦有力焉!大梁尉既身替信陵君于危地,又复虑其生计如此。虽古之君子,何以加之!”一语之中,竟连敬三人。
大梁尉道:“非吾之能也,公子府中自有高人指点。”
虎仲先生道:“战乱之时运粮出城,非同寻常。况有千石之多,且为白米。如无大梁尉关照,谅米铺也不敢应承;一路关防亦不敢放行。”
大梁尉正要答言,吕伯抢先道:“先生高人,敢请教先生名号!”
大梁尉代答道:“芒将军府辅弼重臣虎仲先生。”
吕伯拱手道:“久仰先生令名,车右、虎仲二先生,芒将军左辅右弼;芒氏建功立业如此,先生多有力焉。何幸相识于此!吾观先生布衣之态非众人可比,敢亦拔出于草莽之间?”
虎仲先生道:“本腐草朽木之身,蒙芒氏谬识,只得投效。见短识浅,非公子府英才之辈可比附。或勤心竭力,可堪犬马。”
吕伯道:“先生大才,经纬天地,必立德建功方遂其愿,岂如偏鄙但求一食耳。”
经吕伯这一打岔,虎仲先生情知对方已生疑心,自己已经套不出更多详情,只得随言应承,不再多语。其余公子身着布衣短褐,却跪坐如仪,低眉垂目,不发一语,一时舱间陷入沉寂,正有说不出的诡异。
吕伯感到情形不对,开颜道:“吾等布衣,何拘礼如此,且把礼仪舍去,各自安坐可也。”说罢,自己舒开双腿,盘起来,并毫不介意地整了一下长襦下摆,挡住下身。大梁尉也换成箕坐姿势,但比吕伯从容文雅自然许多。见两位长者如此,众人也都一一换成箕坐姿势,须伯岸还舒心爽快地轻叹了一声,想来长时间跪坐把他折磨得够呛。吕伯又把水瓮和水碗放到席间,道:“从此时起,诸位俱为布衣,公子之名只得暂且收起,但以兄弟相称。吾弟兄与梁伯年齿略长,又着青衿,可称先生。虎仲先生年虽长,却是短褐,只得委屈了虎兄了。”虎仲一摆手,满不在乎道:“不亏不亏,但求有饮有食便罢!”众人哄然,于是舱内气氛又渐渐转为热烈。须伯岸率先出席,道:“弟与诸兄斟酒,坐个酒令。”边说边在水瓮边席地而坐,展身舒足,畅快之极。
吕伯问道:“敢请兄尊姓?”
大梁尉道:“此是须兄。”
吕伯道:“莫非出大梁首贾之家?”
大梁尉道:“正是。”
须伯岸之父须贾大夫,在魏王宫中总领采办、交易,故而吕伯有此一问,大梁尉有此一答。吕伯道:“须兄名门巨贾,今后可要多加亲近!”xǐυmь.℃òm
须伯岸道:“濮阳吕氏,商家巨贾,生意场上有太公用兵之称。何意竟委质君侯。”濮阳吕氏自称出于姜太公,多有巨商,分枝蔓叶,遍布诸行,故须伯岸有此言。
吕伯道:“信陵君礼贤下士,天下闻名;吕某不才,家中诸生意俱难堪大用,凡为百事皆出人下,故委质于人,但求一食耳。”
须伯岸道:“不意一出手,竟是千石巨贾,虽濮阳本家,亦不过如此而已。名门巨贾,果不虚传!”
吕伯道:“赖信陵君威灵,非区区在下所能为也。”
须伯岸道:“凡商贾无不借重,区区须家,如非籍大王威灵,大梁繁盛,不过苟苟求活而已,何能于生意场上伸展。”
吕伯道:“须兄言语通达,在下敬服,当饮一碗以壮言辞!”说罢起身,走到须伯岸身边,就要斟酒。须伯岸拦住道:“‘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合当弟子为先生行酒!”两人争执不下,席间虎仲先生道:“依老朽之见,二人依序各饮一碗。”
大梁尉道:“虎兄之意甚好,吾为汝二人执壶。”言罢也起身到席外,将水碗交到须伯岸手中,端起水瓮,满斟一碗;须伯岸双手举起,奉与吕伯;吕伯双手接过,一饮而尽,向须伯岸亮出碗底。大梁尉再就吕伯手中,满斟一碗,吕伯同样双手递与须伯岸,须伯岸双手接过,也一饮而尽,同样亮出碗底。虎仲先生大声道:“交酒饮过,从此同心同意!”一边鼓起掌来。申氏兄弟在虎仲先生的示意下开始鼓掌;大梁尉放下水瓮,也开始鼓掌;众人不明所以,见几人鼓掌,也有样学样地鼓起来,稀稀落落,不成节律。须伯岸将酒碗重新倒扣在水瓮上,双膝跪下,头重重地磕在船舱甲板上;吕伯也双膝跪下,同样用力地磕了个头。虎仲先生和大梁尉越发用力地鼓掌,带得众人也用力鼓掌。吕伯和须伯岸两人相互搀扶站起,在虎仲先生和大梁尉的带领下,掌声渐渐平息下来,大梁尉和吕伯回到各自的席间。
芒寅和芒申都向虎仲先生投来疑惑的目光,虎仲先生微微闭了闭眼,两人又把眼光移开。
大梁尉道:“吾等皆吕先生所佣,一切当以吕先生为首,不得再妄自揣度,言三语四。”
众人齐道:“喏!”那须伯岸如没事人那般,将碗重新斟上酒,从虎仲先生开始,一一敬酒。又一巡酒过,水瓮已空。众人往常饮酒,总要有些吃食过口,现在空饮,又只是清水,口中更觉寡淡。吕伯又解下一个腰袋,掷与须伯岸道:“少许菽豆,与诸兄过口。”须伯岸道:“谢吕先生赏!”便一一席前顷出少许,众人见是烤熟的大豆,还沾了些盐,虽说不上罕见,却也对景。众人放几粒到口中,香脆甘鲜,比平时别有滋味,对吕伯又添了许多好感,看须伯岸也顺眼了很多,甚至相互看着也都顺了眼。
这时天光渐暗,方才在码头上的又走过船来,问道:“船已装毕,是否启航?”
吕伯道:“那就有劳了!某佣伴颇众,敢烦再添一瓮清酒。一并算还。”
码头上的道:“不值许多,何劳多虑。”不多时,又打来一瓮清酒。
须伯岸又要敬酒,虎仲先生道:“再饮并要多溺。且斟一碗,各人自取,饮毕再斟。”须伯岸依言斟酒,先递与虎仲先生;虎仲先生稍抿一口,即传给下一人。如此一一下传。饮尽了,就交给须伯岸再斟。
就在众人饮酒进菽间,船离开了码头,向水门外驶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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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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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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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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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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