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先生道:“闻晋大夫数请援,而援兵不至。亦不闻有令矣。”
芒申道:“秦人以少兵向华阳,公子与大夫必有退敌之策,家父无与焉。大梁为盟约所限,不得出梁南十里,是无得有所援也。”
郭先生有些忿然,道:“秦人以全力向华阳,华阳宁无败乎!”
信陵君赶紧制止了这两人的对话,道:“将军之命甚明:大梁伐其交,华阳伐其兵。公子其言矣,秦人欲得魏十城,王所不允,秦乃向华阳,欲败华阳而得十城。孤无德,不敢以身先宗庙社稷,愿保十城而死!”
见信陵君如此表态,众门客不再多说。芒申道:“公子、先生勿忧。秦人深入重地,四方尽敌,必不敢为逞一方而弃其余。先生等但善加谋划,必无咎矣。”
信陵君道:“愿公子为吾一谋!”
芒申道:“家父但言,寒冬将至,离乡别土,上无遮蔽之瓦,下无御冬之衣,疾病必至。公子其加意焉!”
信陵君道:“已请仲岳先生妥筹冬室,于郑善筹粮秣,其有他乎?”
芒申道:“明堂净瓦,固君子所居。而欲救其急者,其在地穴!吾民军甚多,为之必成。”
信陵君脱口而出道:“民军见在教戒,已二日矣!”
芒申一时沉默了,片刻道:“不教民战,是谓弃之。公子之言是也。时日尚暖,地穴之事,姑俟之异日。”
仲岳先生道:“练士固不能误,筑室亦不可缓。冬日将至,若无以御之,死伤必众。”
信陵君道:“愿先生熟筹之。”
仲岳先生道:“魏喆精于数术,筹之善也。俟其归而计之。”
送走芒申,信陵君对众先生道:“此无他议,必也御敌一月,俟之冬日。”
仲岳先生道:“申公子所献地穴之计,或有助焉。”
次日的训练,后营采用仲岳先生的建议:每营抽一百人挖地穴,其他人继续训练。这些民军虽然在家也挖过地穴,但多为窖藏之用,挖住人的地穴还未曾有。芒申道:“将军有言,地穴宽阔各十步,圆形为佳,深半人,四出有阶。上起梁,覆枝叶草蔓。中有火坑。可纳一伙。”众人按芒申所言,琢磨着挖了个圆坑。在大家去寻找起梁需要的树枝时,训练结束了。大家见到挖好的圆坑,有些兴奋,还有人跳入其中躺躺,马上有人提醒道:“生土不可卧,必待烧之而后可。”还有人道:“四围欲得水沟以泄雨水,否则必溃。”有人道:“沟底需置散水……”马上有人反驳道:“顶上要起斗拱……”引得众人大笑。
仲岳先生带着几个人一个营一个营的巡视,观察他们规划、起土的方法,把各营中比较优秀的部分记录下来;有些新奇的做法,仲岳先生也不理解,便一一询问,必得其理。一圈圈下来,仲岳先生也有了不少心得。大致知道百人一天可以挖一个容纳五十人的地穴,一个营挖十天应该就能完成工程,实在不行,就放弃训练,集中挖,两天就成。心里渐渐有了底。这比去乡里号房要方便多了。
晚上,须贾大夫派方先生回华阳,报告今日殿见之事。方先生明显对外交礼仪知之甚少,几乎像背书一样陈述道:“大夫入朝晋见,王命上殿,于座赐酒。王座远,东道者,太子也。赐酒不久,王退,命与太子议。大夫遂与太子议二事,一,秦入魏野,请韩相援;二,魏入华阳以代韩守,愿郑给以资粮。太子但言,知魏使命,少时朝议,便有回复。歌舞酭酒,至于日昳。其间曲折难尽,不能尽忆。但得其略耳。”
信陵君有些失望。他知道,外交之事,凡事都在细节中,没有细节,根本无法揣测韩人的心思。但方先生一则没有参与其中,二则他对外交之事根本不懂,问也白问。只得问道:“大夫之意若何?”
方先生道:“大夫将渐次而访韩相与将,以定其计。”
信陵君道:“大夫必有报于王者,何人?”
方先生道:“大夫言,使命虽达而未成,不能回报。姑俟之。”信陵君只好让方先生去休息、进餐。
一众门客均对朝堂外交之事知之甚少,也不知该如何下手,只得道,且待大夫所为。
当天夜间下了一场小雨,第二天就感觉到冷了。在华阳城内的人还可以躲在屋子里,而那些露营在外士兵,就只能把篝火烧得更旺些,并靠“抖”和跺脚来与寒冷抗衡。
挖出来的大坑成了大家御寒的宝贝。尽管没有盖顶,但可以挡风,而且在坑的中间烧一堆火,热量比在空地上散失得少,可以让大家感到更之温暖。冷得睡不着的士卒们,就着被小雨泡软的泥地,自行开挖起来。挖好的立即躲到里面,不管是真的还是心理作用,顿时感觉到了温暖。
营地周围的大小树木全都遭了殃:凡用手撅得动的树枝全被撅断,拖到营地里,铺满坑底。一堆堆火被点着,冲天大火引发阵阵浓烟,数十里外都能看见。各营都惊慌起来,纷纷遣使探查何事,回报说后军在给地穴烧土,后军挖了好多地穴,地穴里面可以住人,遮风挡雨……不同的传言在各军迅速传开。
结果在当天的例会上,晋鄙大夫雷霆大怒,申斥后军自行其事,惑乱军心,罚后军民军给其他各营挖坑。后军的训练计划彻底完了。信陵君很不知趣地还要继续训练战阵,晋鄙大夫拿他没办法,就让他跟着最近的中军中营的民军训练——和后军民军单独成军不同,前军和中军的民军都按营配属给相应的武卒,只在解阵之后回各营食宿。这下不仅后军知道信陵君在接受武卒训练,中军也知道,甚至武卒也知道了。
今天秦军仍然没有出动,据斥侯回报,秦人好像还把当前的军队撤走了一部分。这至少表示,秦人并没有要采取更大行动的意思。
回大梁取寒衣的四位公子全都回来了,随行的是他们的家人,每人都拖着一整车东西返回华阳。
信陵君训练结束回到华阳后,四位公子带着家人前来拜见。这里的家人,有些是真正的家人,不是家臣:魏喆和魏高引荐的是他们的父亲,在魏相府当家老的魏正和在魏司马府当宾相的魏厩;梁不谷引荐的是太宰府的宗人魏明。魏民则带来了家中最得力家臣魏新。四位家人相互认识,谦让了一番后,自然是以主家的地位排了次序:太宰府地位最高,魏明和梁不谷为首;其下依次是魏司马府的魏厩和魏高,魏相府的魏正和魏喆,以及校尉府的魏民和魏新。因为自己的子弟受到信陵君的恩待,特许回国,故皆来相谢。琇書蛧
信陵君一一揖入大堂,众人皆不肯居客席,定要以臣仆之礼相见。信陵君只好居中而坐,门客们居左,众公子及家人居右。
在常规一一表达完对信陵君恩待自己子弟的谢意后,信陵君道:“华阳战起,秦人直冲城下,众卿尽知。而能亲送子弟归营,是家国宗庙之诚也!”
众人皆伏道:“愿随公子左右,虽死无憾!”
信陵君道:“但死家国宗庙,孤愿为首,卿其继之!”
太宰府宗人魏明道:“公子此言不妥。君忧臣劳,君辱臣死。焉有君死而臣独活者?太宰有言,梁不谷既效公子,当尽臣节,勿得偷生而贻笑于世也。”
众人皆道:“少府所言是也。”
信陵君道:“义为君臣,情同手足,生死与共。”
众人哄然伏拜。
信陵君道:“孤出大梁十数日,军事劳顿,少闻其他。今见诸卿,愿以闻大梁之事。”
还是魏明先开口道:“公子之意,岂在秦魏和议乎?秦人入魏腹心,凡我魏人,当以齐心逐秦于郊外。计不出此,乃欲和议,敝主与臣皆不知其所谓也。”
魏司马家的魏厩见魏明说得直白,不好意思反驳,只得婉转道:“臣等所闻,和议之出也,乃在通商之议。秦入启封,大梁闭城三日,民皆不便。乃有巨商请于王,大梁日失千金,诸贵人难以为继。不若与秦暂议,以通商道。和议遂成。梁与秦不得交锋,自然需再成和议,惟秦必得十城而后成和,实强人所难。”
信陵君道:“王意若何?”
魏相府家宰魏正道:“和议之事,本属机密,惟公子者,王弟也,诸卿皆国之栋梁,闻之不妨。芒将军初掌城守,民皆得上城,昼夜不息,整兵备战,以待秦人。如是三日而秦不至,城中贵人有断粮少秣者,寻医问药者,婚丧嫁娶者,往来聘问者……不一而足,将军皆令开城,渐成制度。惟开闭无常,民甚不便,尤以商贾为甚。乃有巨贾端木氏,以儒者见于王,请与秦和,以通商道。请之于将军,曰可。乃出之启封见于秦相穰侯。穰侯应喏,和议遂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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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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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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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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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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