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璧讶异抬眸,看向神色淡然的崔家公子,又看向安静的垂帘之后,神情若有所思
他说的那件事,其实在皇室世家里并不是秘密。
至少在座的世家公子,多少都有所耳闻。
只不过,这位向来行事难测、让人捉摸不定的崔家大公子,居然在茶楼里,向一名歌姬说起此事,这就很可疑了。
就连秦觅都对他投来困惑的目光。
形形色色的目光中,青衣男子岿然不动,垂眼看落杯中的茶水碧波,安静地等待,垂帘后女子的应声。
苏小昭掀起眼,凝定的视线像是要穿透串珠帘幕,落在他淡然的面容上。
“崔公子且说。”
半晌,她开口道。
“南宛皇朝建立十六年,历经大小战役数十,而其中最为有名、最为奇诡的当属九篁岭一役。此战在南宛建国之初,震慑诸国,奠十六年北境之稳。”琇書網
青色薄袍的男子抿了一口茶,说:“九篁岭地势凶险,当年顾老将军行军至此,遭北番戎族伏击,险至全军倾覆。幸而,顾老将军任主帅多年,临事果敢决断,先是用断枝遮了草,缚于马尾,然后领百余人假作突围。敌军被迷惑,倾巢而出前去追击,最终使带来的八千军实力得以保存,并反过来埋伏反制敌军。”
“以身作饵,牵制住敌方,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境地,跟随顾老将军同去的,多半是死士。传言,当年顾老将军被追击进九篁岭断壁下,死士们拼死相护,崖下血流成沟,凄烈之极,最后只剩下陷入绝境的顾老将军,被敌军策马追入断壁深处……”说到这儿,他顿了顿,“至于后来之事,便无人知晓,只知当麾下八千军折返杀回时,竟看到以骁勇著称的北番敌军,从断壁内打马冲出,胆破逃窜,以至于被追来的南宛士兵围剿杀尽。”
“据眼见的士兵所说,当时北番敌军中,有人惶然间提及有神兵突临,手法极其残暴,所过之处哀嚎遍野。但众人领兵进壁后时,却只见到孤身走出的顾老将军,再无他人。而多年以来,不管是谁相问,顾老将军始终绝口不提在断壁里的遭遇,对自己为何奇迹般得以幸存,也讳莫如深。所以至今,无人得知其中内情。”
男子语气清淡,如古井无波,叫人揣摩不出他说这番话的用意。
“野史乏味,姑娘或许听得无趣了吧。”他说。
顿了下,苏小昭回他:“有一点。”
崔公子微弯唇,又听得帘内女子声音传来:“近日来,关于顾老将军建国初征战的故事,吹雪也听得不少了。虽众口纷纭,可无一不是道听途说,知之甚少。吹雪本料想,公子会讲得更多一些……唉,也罢。”
女子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此事确实还有后续,不过只是杜撰之言,真伪难辨,姑娘听过便罢。”崔公子淡声说,“相传断壁后,是顾氏一脉私养的一支奇兵。此兵神出鬼没,通晓五门八卦之术,故而能易地设阵,隐于世人眼耳。”
“而能令之现世的,唯有持顾家信物之人。”
“信物?”苏小昭眉心一动。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劳什子的信物了。
阁内众人也面面相觑,当中大多数人也是不信的,不过这话从崔家大公子的口中说出,利益攸关,谁知他是在说故事,或是暗示什么,众人都不得不多揣摩几分了。
雍和璧眼底也划过一丝意味,不过,不是看向崔家大公子,而是看向垂帘之后,眼神微深。
崔公子敛眸,说:“所以说是杜撰之言。若是真有此等奇兵,顾家如今又怎会没落至此,人丁零落……况且十六年来,世人皆不曾见过那支军队半丝踪迹,至于信物一说,大抵也是以讹传讹。”
苏小昭也摇头:“就是,信不得信不得。”
“若是有,也是在顾家后人的手中吧。”他又说。
苏小昭眼角一跳。
旁边有人下意识道:“可是说顾老将军的义子,顾飞昀?”
“顾家,不是仅有一个后人。”崔公子答得不温不火。
苏小昭磨了磨后牙槽,抱着琵琶有点儿想抡起来。
这下子,她敢说这见鬼的崔铁花,十之八九摸到了她不知露出哪里的马脚了!
嗟乎!大业未竟而中道崩殂!
到底哪里出的错呢?
苏姑娘低着头,陷入认真的反省。
这时座中的人也笑开:“那倒是,说起来还有一位不时犯疯症的小姐,但总不会是她?”
“对对,她疯了的。不是她不是她。”苏姑娘随口附和。
到底哪里出的错呢?
苏沉思者拧起深沉的眉头。
“不知我的故事,姑娘可满意否?”帘幕外男子清淡的声音又传来。
“满意得很。”
反正都得被揭穿,要不要提前自暴自弃呢?
苏小昭耷拉着脑袋,意志消极,肌无力般伸手去拨弦
喔对了,她久违的土拨鼠怎么唱来着?
“如此便好。”青色薄袍的男子站起身,对着她的方向,“姑娘的曲子,我就暂且不听了。”
苏小昭眼睑一掀。
“咦,铁花,你怎么不听了?”秦觅抬头不解地问。
“好曲不贪多,听姑娘半曲足矣。余下的,待到下次再听姑娘唱罢。”
话音落下,青衣男子举步离去。
阁子内一时默然无声。
留到下次再听?
众多贵家子心中微凛,不由琢磨起来:这歌姬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让崔家大公子透露出袒护的意思?
连雍和璧也将目光转回,落在他的背影上,眸光深雅:这位崔家未来的家主,一如历任家主般难对付,不参与任何事,却又总是像对一切都了然于胸。
苏小昭却纠起眉来,听出不同的意思。
这算是什么事?
要说那崔铁花对她无恶意,他先前的言行,无疑都是在推她到风口浪尖,不用说她也知道,在座的这些人,今日之后都会死命查她老底。
可要说他抱有恶意吧,他非但没有揭穿她,反而说会再听她的曲,这多少保证了她的人身安全,至少不会被套麻袋丢到黑屋……而且他话里的意思,是笃定她之后不会暴露身份吗?
怎么都想不出所以然,苏小昭突然心烦地拨了下弦。
管它呢!
她玩她自己的,他们玩他们的,互不相干。
如果非要搅和在一起的话,那就一起相互折磨啊,反正这就是人类共同存在的意义不是吗?
人生观价值观闪闪散发着与众不同光芒的苏姑娘豁然开朗了!
她揽过琵琶就起身:“既然崔公子离开,那么吹雪也该告辞了。”
“姑娘请留步。”
“不留,谢谢。”
在一众贵家子弟惊愕的目光中,她停也不停,脚步生风走了出去。
对不起,从现在起,她不是歌姬苏吹雪了。
她是焕然一新的
有牛逼轰轰背景的歌姬苏吹雪!
短小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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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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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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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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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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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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