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中飘荡着几具浮尸,两岸的良田早已荒废,茂盛的野草淹没马蹄。
石闵策马缓缓从士卒之中走出,背后的洛阳也显得残破不堪,仿佛也要被荒草淹没一样。
荒草尽头的麾盖、仪仗由远及近。
一面大纛上书“大将军”,另一面上书“彭城王”。
石闵迎上前去,拜在麾盖之下,“末将石闵拜见殿下!”
“棘奴无须多礼。”石遵热情上前扶起石闵。
石虎立太子时,便在石斌、石遵两人之间犹豫,但因为石邃、石宣两人起了弑父的心思,让石虎坐立不安,最终选择年幼的石世。
但这并不代表石遵从此绝了念想。
石虎为了安抚他,立他为大将军,都督关右,权力之大,在羯赵仅仅排在石斌之下。
“梁贼叛乱,棘奴出生入死,冲锋陷阵,当居首功,梁贼头颅,本王已令人送入宫内,不日便有重赏。”石遵算是石虎诸子中最温文尔雅之人。
生母是有名的美人郑樱桃,让他的长相没有其他兄弟那么凶狠。
“多谢殿下。”石闵拱手。
这场碰面并不是意外,石闵从荥阳、成皋一路向西追赶。
石遵从河内一路南下,终于在这洛水之侧碰面。
石斌都督中外诸军事,还是丞相,手上有三万羯军。
而石遵却只有一个大将军的空衔,石虎的诏令让他去关中收拾残局,但只配给他三千胡骑,无论是对付蒲洪,还是压制麻秋、王朗、王擢等人,都需要笼络石闵这员悍将。
“听说你与黑云军相善,不然为本王招揽一二如何?”石遵笑道。
石闵脸色一动,“黑云军……世之虎狼,其心不在我大赵,只怕难以为殿下所用。”
石遵轻笑了两声,盯着石闵,“既不能用,当早除之。”
陈留。
“杀、杀、杀!”怒吼声惊动林中鸟雀,窜向天空。
大地上,一场血战正如火如荼。
羯人大军两倍于黑云军,却完全被黑云军压着打。
狼牙棒、大斧落下,到处都是横飞的血肉。
怒火可以使人盲目,也可以让一个战士的斗志、杀气到达顶点。
数十名悍卒脱去盔甲,减轻身上的重量,手持狼牙棒血战在前,肩膀上、胸前插着两三只羽箭,身上仿佛批了一见血衣,仿佛不知疲倦和疼痛一般向前冲杀。
如果靠近,能听见他们嘴中的喃喃自语。
“耶娘。儿今日为你们报仇……”
“还妻儿命来……”
每一锤、每一斧、每一矛上都蕴含了无尽的愤怒和仇恨。
这种气势令后阵的李跃都感到心惊,仿佛整个黑云军都进入一种狂化的状态,不停的厮杀、血战。
有的羯人被吓破了胆,扔下兵器跪在地上求饶,却被黑云军几脚踩碎了头颅……
前阵的重甲矛手瞬间被杀穿。
放眼望去,犹如一场黑色海啸冲毁了堤坝,留下一地的狼藉。
张贺度一万五千步骑,才抵抗了一個时辰,便败下阵来。
无数羯人狼奔鼠窜,全都往陈留城跑。
仿佛只有逃回陈留,凭借高大的城墙才能让他们活命。wWW.ΧìǔΜЬ.CǒΜ
“不可走脱一人!”黑云将们不断激励士气。
不过此时士气根本用不着激励,每个人都知道要做什么。
黑云军就这么跟在羯人大军之后,一路追杀,从黄昏杀到夜晚,从夜晚杀到黎明,从黎明杀到晌午……
大地上出现一条血路,从封丘向陈留延伸。
沿途都是四分五裂的敌军尸体。
即便到了陈留城下,杀戮依然在继续着。
先逃入城的人见势不妙,关紧了城门,将数千溃兵抛弃在城外。
溃兵们歇斯底里的指着城头怒骂,却没有勇气回身与黑云军血战。
而最终他们也倒在黑云军的弓弩之下。
被这种狂热的气氛感染,李跃竟然也感觉不到丝毫疲惫。
陈留城上,几杆旌旗在春日下无力的飘摇着,羯军士卒躲在稚堞之后,惊惧的望着城下的黑云军。
护城河之东,堆积着三处尸堆,男女老少,死状可怖。
陈留是首灾之地,只怕里面已经没有活着的百姓……
“属下没捕到石斌,请将军降罪!”张生野一脸愧意的前来禀报。
斥候抓了不少羯将,却唯独没有石斌的踪影。
“鞭笞二十,夺田五亩。”李跃心中一叹,这都弄不死他,莫非是天意?
黑云军赏罚分明,有功必赏,但有过必罚。
有赏田,也会收田。
而作战不力,玩忽职守,轻则鞭笞,中则除名,重则斩首。
听到处罚,张生野反而松了一口气,脱去盔甲,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鞭刑。
“石斌!”李跃朝着城墙上大吼。
抓不到这厮,这场大战始终差了些。
这时城墙上一个脑袋摇摇晃晃的伸出,肥头大耳,满脸浓须,正是石斌,望着被甲士簇拥的李跃道:“汝好大的胆量,连本王都敢动?”
李跃只是随口一吼,没想到他真在城中,“听闻燕王为贼军余孽围攻,在下不远千里,特来救援,速开城门,我等护殿下周全。”
“汝欺本王是三岁孩童么?”石斌越说越来劲。
“敬酒不吃吃罚酒,莫非你真以为区区一座城池便能挡我黑云军?”李跃一看他的脸火气就上来了。
之所以这么多废话,是给将士们喝水吃干粮的时间。
张贺度恐吓道:“你若识趣,速速退走,我等已向姚弋仲、蒲洪、石闵求援,不消一日,他们便能赶来,到时便是你的死期!”
石斌这时也劝道:“李寨主,你我前日无怨,今日无仇,何必如此不死不休?伱要什么,不妨说出来。”
忽然之间,战场都安静下来。
城上的羯军望着李跃,黑云军也望着李跃,冥冥之中,仿佛护城河东那些罹难之人死白的眼睛也朝向李跃……
李跃深吸一口气,但吸入鼻中的只有阵阵腐臭。
“我要三样东西,不知燕王肯给否?”
城上石斌大喜,“休说三样,三百样也依你!”
前有张贺度的恐吓,后有石斌的妥协,无不在说这座城池的空虚。
李跃朝着城头大喊,隐藏在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第一样,你石斌的人头,第二样,所有参与屠城之人的人头,第三样,羯赵灭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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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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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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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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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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