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斜眼望着他,“莫非辛老有何难处?”
身为鸿胪主簿,本就负责外交事宜。
怎么说服江东,怎么要来东西,是他分内之事,李跃只管下达任务。
黑云山不养闲人,享受权利就要承担义务。
“属下没有难处。”辛粲白着一张脸。
“我列出一份表单,上面的东西尽量索要。”
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江东想拉拢自己,不能只凭一张白纸,要有真东西。
有枣没枣,先打一竿子再说。
现在是江东拉拢黑云山,不是黑云山求着江东,主动权在谁手上不言而喻。
辛粲额头冒出几滴冷汗。
李跃直接让令亲卫取来笔墨,想了想,让辛粲代笔。
自己的几个字难以入目,江东犹重书法,表面文章做不好,他们一定不会买账。
“粮食十万石。”李跃一开口,辛粲眼珠子都直了,“甲胄三千领,刀矛一万,弩机三千,布帛一万匹,各类书籍三百套,牛马……”
还没念完,“啪嗒”一声,辛粲手里的笔就掉在地上,整张脸都绿了,“将军……”
一旁的杨略、张猪儿也是目瞪口呆。
“辛老有话要说?”xiumb.com
“就算江东丰足,也不会拿出这么多……况且将军在江东……名声不佳……”辛粲支支吾吾道。
江东重门第,一个流民头子,在士族门阀眼中,自然不入流。
李跃寻思着要不要把便宜老爹李矩抬出来。
思索一阵后也就放弃了,李矩活着的时候江东都不怎么待见,更不用说死了二十多年。
再说自己这层身份知道的人不多,又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出去,人家只当是一个山贼头子的穿凿附会而已。
李跃道:“一次拿不出来,可以慢慢磨,能弄多少是多少,山上的情况辛老也是知道的,没有外面接济,很难立足,辛老才思敏捷,博古通今,定能成功,此事若成,辛老就是黑云山第一功臣。”
自力更生太慢了,外部环境说变就变,上一次得罪了石宣,这一次拒绝了石韬,羯人未必会咽下这口气。
随所加强了与李农的联系,但羯人真打来了,李农会为自己出头吗?
黑云山要抓住所有机会壮大起来。
对比枋头、滠头的十几万羌氐,黑云山太弱小了。
这些东西对江东而言,并不算什么。
辛粲咬牙道:“属下尽力而为!”
拱手退下后,旁边的周牵这才上前,一脸古怪之色,“大河之南诸势力,皆于江东暗通,将军向江东伸手,甚是高明。”
“形势所迫,不得不左右逢源。”人穷就要多动脑筋。
《汉书》有言:三考黜陟,馀三年食,进业曰登;再登曰平,馀六年食;三登曰泰平,二十七岁,遗九年食。
也就是三年丰收才能余一年的粮,攒下三年的余粮叫“登”,两个“登”叫“平”,三个“登”才能算“泰平”。
一個泰平需要三九二十七年……
按这么算,黑云山简直穷的叮当响。
而且丰收不丰收,不是光勤快就完事了,还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
去年又是水灾又是瘟疫,还险些冬天无雪……
稍有不慎,不用别人来攻,黑云山自己就会崩溃。
“属下约略算了算,以目今人口,壮丁每日三斤粮食,老弱妇孺每日一斤半,需收粮二十六万五千石方可维系,需田十万亩,汜水、洧水、索水周围良田四万七千亩,中田三万八千亩,下田两万三千亩……”
汉魏时期,上等良田亩产粟米三四石左右,平均亩产两石上下。
照这个算法,粮食勉强能维持一年所需,但想要余下一些,就有难度了。
而且计算不可能精准,一年的收成充满了各种不可预料的因素。
大雨、干旱、蝗灾、兵灾,随便一个就能让田地里颗粒无收、
“也就是说,田仍然不够?”李跃揉了揉额头。
周牵拱手道:“属下正是此意。”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北面巩县的田种起来,到时候多修坞堡、营垒,防被洛阳的羯人,南面密县以西以北的田全部抢占。”
洛阳盆地自古就土地肥沃,适合耕种,一场瘟疫,死伤无数,田地荒着也是荒着。
而密县跟着张遇攻打轩辕山,现在拿他们点地,应该问题不大。
周牵道:“耕作应当不难,难的是以后收割。”
李跃笑道:“我们是山贼,还怕别人抢?他们抢我们的,我们就抢他们的!”
巩县在洛阳盆地西北角,居高临下,到时候谁抢谁还说不定,斥候们干的就是这个勾当。
周牵莞尔,“将军所言甚是。”
“另外,私盐不可放松,可贩去荆兖等州,换取粮食。”
“春耕之后,属下着力操持此事。”不知何时起,他的双鬓居然多了一撮白茬。
他才是黑云山最劳心劳力之人。
李跃道:“前日斥候猎得几头黄羊,我再开个温补的方子,你调养调养,我等大业刚刚起步,多多保重身体。”
周牵点点头,男人之间没那么多的矫情。
黑云山变得更加忙碌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李跃也顾不得爱惜马力,山上的牲畜们也全部出动,或拉车,或拉犁。
人能活下去,它们才有活路。
否则粮食不足,最先倒霉的肯定是它们。
豫州自古就是产量重地,这时代人口凋零,土地更加肥沃。
上田中田种粟,下田山田种豆菽,能多耕种一分,就多耕种一分。
连周围的塘堰都围拢起来,用作养鱼。
每次李跃回黑云山,总能听到山上鸡鸭鹅和猪羊的叫唤声。
山上放养的牲畜,个头虽然小一些,但肉质鲜美,不用额外花精力管理。
妇人和孩童们会乘着春日挖竹笋采野菇野菜,每天也能弄到四五百斤。
若不是李跃不让他们进更深的山,收获还会更多。
耕种期间,郑家派了三十多个老农过来,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郑家在荥阳生活了近千年,熟悉此地水土,积累了丰富经验。
而流民自北方而来,气候、水土多有不同,常有疏忽之处被郑家老农指出。
禾苗的间隙、土地犁多深、水渠从那个方向进田等等,有很多独到之处。
李跃对他们印象转变不少。
士族豪强之所以强盛到朝廷也没办法,不仅是因为他们有人,还掌握生产技术。
人家关起门来,就是一方诸侯,能自力更生,凝聚力还特别强。
国家一统,士族豪强自然是毒瘤,他们兼并土地,隐匿人口,祸害国家。
但天下沦丧,这些士族豪强却是百姓的避风港。
倘若没有这些豪强的存在,异族们就会肆无忌惮,华夏百姓只会更凄惨。
当然,南方占据朝堂的那群门阀则另当别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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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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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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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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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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