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二十多岁的壮汉,有身材矮小的少年,还有一脸油滑气的老卒……
这些人站在一起,神态各异。
“兄长再挑些勇猛之人,多备些甲胄。”李跃还是不放心。
孟开走了,只剩下崔瑾。
魏山、周牵虽然不错,但缺了兄弟间的默契,而且他们各有立场,一个是乞活将,一个流民帅,只有崔瑾与自己是完完全全的一条心。
“三弟,我这是去当细作,不是去攻山,带甲士前去,别人不会怀疑么?”没外人在场,崔瑾说话也放开了许多,“行了,别婆婆妈妈的,山上龙蛇混杂,你也当心些,寻常外出,定要在里面穿铁甲。”
“好。”李跃点头答应了。
崔瑾穿了一身破烂衣服,又在脸上涂了些血和泥,意味深长道:“三弟既然胸有大志,不可为情义所累。”
没等李跃回答,便转身而去。
李跃却愣在原地,也不知最后这句是说他,还是说山上。
黑云山这种模式很难发展壮大。
山头太多,各怀心思。
其实当年李矩走的差不多是同样的路数,吞并、联合,却没有融合,麾下诸将各有部众,弄到最后部下要投仇敌石勒,他完全控制不住。
而他的失败,也是因为麾下将领擅自进攻,又擅自撤退,破坏了李矩的布置。
如果连他都走不通这条路,那么李跃就要好好思索一下黑云山的未来模式了。
望着崔瑾下山的背影渐渐消失,李跃回山去找薄武。
他跟李矩是同时代的人,或许知道更多的事情。
自从李跃当上寨主之后,薄武将乞活军大事小事扔给魏山,在山上过起了快活日子,收了三个小寡妇,每天有酒有肉,喝的晕乎乎的,居然长胖了不少。
不过李跃能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一辈子打打杀杀,到了这把年纪,一卸下担子,别无所求了。
“李矩啊……可惜了。”薄武双颊带着些许酡红,两眼微醺。
但李跃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异。
“此等英雄豪杰,若不是江左小朝廷掣肘,未必会败给大胡。”薄武叉起一块肥肉送进嘴里。
“轩辕山会与我们结盟否?”
“结盟?为何要结盟?”薄武咽下嘴里的东西,反问道。
这一问让李跃不知如何回答。
人家吃饱喝饱,又不是抵挡羯人的第一线,周围最大的隐患就是黑云山,为何要结盟?
就算结盟,也会时时刻刻防着黑云山这边……
眼下的中原夹在羯赵和东晋之间,宛如一片黑暗丛林,乱世早就没了什么道义信誉。
“嗯,你先派细作过去,颇为高明,我还有一计,不知你愿不愿听?”薄武眯着的眼睛精光一闪。
这表情让李跃分不清他是醉了还是醒,“请叔父赐教。”
薄武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你姓李,李都督也姓李,轩辕山既然是李都督部众的后裔,干脆你冒充李都督之子,试一试轩辕山的反应,将来亦能以此号召司豫并三州,必有豪杰相应。”
李跃道:“李都督的家眷不是南下投奔建康了吗?”
“你有所不知,据我们乞活军得来的消息,李都督有三子,长子次子南下,三子当时正在腹中,怀胎六甲,不便南下,江左亦非安稳之地,遂留在荥阳,准备南下安稳之后,再派人来接,然李都督于鲁阳坠崖而死,这对母子也就遗落在荥阳,轩辕山的旧部曾托我们乞活军代为寻找,只可惜正值石虎即位,兵荒马乱,大河南北尸山血海……”
薄武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详细。
李跃思索了一阵,觉得倒也可行,“还是先探一探轩辕山的底再说。”
薄武笑道:“你倒谨慎。”
能不谨慎吗?都过去二十年了,寨主都不知道换了几茬了,还不知道人家认不认。
其二,李矩与羯赵有大仇,万一传入石虎耳中,就不是开玩笑的了。
李矩的名头可以用,但不是现在。
需要一个时机。
辞别薄武,李跃回到住处。
斥候营走上正轨之后,已经不需李跃操心,天天跟山中野兽搏杀,战斗力也在飞速增长,在山林间如履平地,捕获的猎物越来越多。
除了供应斥候营和魏山、崔瑾的战兵,还能匀给孩童一些。
李跃遂将心思放在民务上。
山上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挤在矮小潮湿的房间里,蛇虫鼠蚁遍地爬,不少人都生病了。
李跃干脆集合青壮男女,伐木凿石造屋。
此举立即得到所有人的赞同,男女老少一起动手,在当初南山的战场上忙碌起来。
黑云山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山上有铁匠,也有木匠。
这年头的木匠铁匠就是后世的中科院院士……
李跃直接将他们提为工头,各自领着六七百号人,分工明确。
四五千双手,伐木的伐木,凿石的凿石,旬日之间屋舍便拔地而起。
宽敞明亮通风,每间屋子都以碎石细土铺地,再盖上一层木板竹板,防止蛇虫爬入。
以前大家都直接睡地上,晚上蛇、蜈蚣能钻进草席里……
李跃在每个房间里都做了木床,铺上艾草、蓬草,垫上草席,比窝在地上不知舒服多少倍。
又从西山引来一条小溪,做饮水和洗涤之用。
还修建了公共厕所。
按照李跃的意思,将来还要修建澡堂、公共食堂,不过现在先弄好睡觉的地方。
南山作为民居,西山则作为军营,北山则让樊木匠修建了十几座独门独院的屋舍。
薄武跟他的女人们天天住在病房里面,也不避讳外人,影响不好。
伤兵们反倒被挤了出去。
所以李跃寻思着弄个地方把他们供起来。
军营比民舍简单,一排大通铺就解决了。
当然,一切都是草创阶段,仓促之间,屋舍难免粗糙,很多东西都不齐备,但遮风挡雨的地方有了,卫生状况大大提升。
看着住进新房的老人孩子脸上满足的笑容,李跃觉得这十几天的努力没有白费。
“多谢寨主!”
无论是乞活军还是流民、盗贼,对李跃感激涕零。
要瓦解黑云山上的山头,从上往下行不通,除了崔瑾,没有那个头领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强行融合,弄不好引起火并。
但从下往上,或许可行。
下面的人没多少心思,只要让他们吃饱饭,活下去,他们就会衷心的拥戴。
军营建好了,李跃趁热打铁,提出所有战兵打散,住在一起。
头领们去北山独门独户的小院,与部众们分开。
崔瑾去了轩辕山,他的部众就是李跃的部众,自然没什么一件。
周牵一向唯李跃马首是瞻,也点头同意了。
乞活军有些难办,父子叔侄俱在军中,不愿分别,魏山的态度也有些模棱两可。
“黑云山想要壮大,就必须劲儿往一处使,心往一块儿去!”李跃毫不退让。
“话虽是这么说,但乞活军有乞活军的难处。”魏山自然能看出李跃想干什么。
“有难处就说出来,我会解决,此事就这么定了!”李跃拿出寨主的威严。
魏山毕竟性情豪爽,稍微犹豫了一阵,请示了薄武之后,也就点头同意了。
李跃刚松了一口气,却又出幺蛾子了。
盗贼们一听说此事,当场散伙,与田豹子下山去了。
这帮人平时松散惯了,有时私自下山劫掠过往路人,以前李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但现在肯定不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盟,大家好聚好散!”李跃咬牙道。
整合黑云山势在必行。
田豹子在战场上也是一条硬汉,只可惜终究不是一路人。
不受自己控制的力量终究是一大威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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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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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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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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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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