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老鼠了?”
少年的手忍不住握住了旱烟袋。旱烟袋是他唯一随手携带的东西,就像风骚书生手中的折扇。
这龙玉旱烟袋长一尺五寸,烟斗如小锤,其实是件很趁手的兵器。
牟戟扫了一眼洛宁的旱烟袋,沉吟道:
“不确定。但是,巨毒蛛们几天都没有抓到老鼠了,奇怪。”
“数日不食,的确有些饿得慌。”
他慢条斯理的说完,好整以暇的整理漂亮的小胡须,再次整齐的叠好那脏兮兮的华丽手帕。
对于这手帕,他似乎十分在意。
牟戟刚说完这句话,就听到不远处的石柱后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怪叫声,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相互撕咬打斗。
“又相互吞噬了。”牟戟叹了口气,“真没老鼠了吗?这就麻烦了啊。”
洛宁站起来走过去一看,只见两只斗大的巨毒蛛相互撕咬,伤口毒汁四溅,溅落到地上,就是漆黑如墨。
不一时,一只巨毒蛛就败下阵来,被另一只活活咬死,吸光体内的汁液,成为一个空壳僵死。
很明显,这里土生土长的毒蛛,都没有食物了。
洛宁望着巨大的、几乎望不到边角的、隐藏在黑暗中的地下古殿,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惊悚。
没了修为法力,他比一个普通壮汉强不了太多,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牟戟能在这里待十五个月,还一副神完气足的样子,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洛宁回头,望着幽幽灯光下的牟戟,发现一個问题。
即便是牟戟也认为老鼠被吃光了,可是他仍然…镇定自若、气度从容!
他困在这里十五个月,明知无法通过鸩妃娘娘的第二关考验,明知脱困遥遥无期,可他居然没有一点焦虑!
这是一个陷入绝境的被困者该有的样子么?
明明出不去,为何一点也不急?
洛宁的丹凤眼刚好对上牟戟那双温良沉稳、人畜无害的干净眸子。
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洛宁收回眼眸,心中再次升起浮云。
从牟戟一拳重伤巨毒蛛,对这些能轻易吃掉普通人的巨毒蛛轻松压制来看,牟戟的修为…绝不止五品圆满!
在这个毒域封锁的大殿,可是没有修为法力的。
可是,他能随手发出千余斤的一拳。
他的修为,最少也是四品圆满,甚至…宗师!
否则,不会有这么强的肉身力量。
就说自己,是五品中期的境界,真实实力最少五品圆满。可是眼下自己的一拳,最多只有五百斤,远不如一拳一千多斤的牟戟。
可是,姨母唐缃却说,牟戟是五品修士。
这只能说明,牟戟隐瞒了真正的修为。
就凭隐瞒真实修为这一点,也知道牟戟不可能是个老实人。
洛宁心中更加警惕,他不想和牟戟坐在一起。
因为,牟戟的肉身力量比他强出一大截,他打不过。
护身道符在这古老的毒域大阵下,也不会生效。
在这里,靠的纯粹就是肉身的力量。
离牟戟太近,牟戟随时都能干掉自己,自己都没有反应时间。
想到这里,洛宁打算重新找一个地方,离牟戟远一点。
“宁儿。”牟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关切,“你过来坐吧,这里有灯。其他地方太黑了。”
“呃…”洛宁洒然一笑,“我不怕黑,就想去其他地方看看。”
牟戟的笑容温和而又体谅,“没什么好看的,黑暗的地方有危险,毒蛛、毒虫太多,还藏有怪物。”
“它们,害怕光明。”
洛宁闻言,不禁有点头皮发麻。
可是,牟戟表现的越温和关切,他就越不敢和牟戟坐在一起。
但,牟戟身边唯一的灯光,又让他很是羡慕。
“前辈,这灯…”
洛宁很想知道,牟戟哪来的灯。
牟戟笑了。
“这是老鼠油点的灯,老鼠的肉能吃,油能点灯,皮能做灯罩…浑身是宝。”
洛宁呵呵一笑,“前辈,我想借盏灯,去其他地方看看。”
牟戟不笑了。
他的脸色在灯光下阴晴不定,变得诡谲难测起来。
洛宁见状,也是心中忐忑。
末了,忽然牟戟再次展颜一笑,“我可以给你一盏灯,可要看清黑暗中的危险,却要靠你自己。”
说完他从取下一盏鼠皮灯,十分爽利的说道:“拿去。”
洛宁暗中戒备的上前,小心翼翼的接过来,“谢前辈!”
心中一松的同时,暗道:“是不是误解他了?”
“宁儿。”牟戟再次露出关切之色,“快去快回,不要走太远,免得我去找你、救你。”
“我只给你一刻钟的工夫。一刻钟不见伱,我只能去救你了。”
“黑暗越深之处,毒物越多,千万不要深入。切记。”
他的语气神色都很郑重。
“好,我只是随便看看,很快就回。”洛宁恨不得立刻离开牟戟的视线,拿了老鼠灯就直接离开。
牟戟的目光一直盯着洛宁的后背,直到洛宁的身影隐入黑暗。
洛宁举着鼠皮灯,一边往深处走,一边心中悲哀。
人心呐。
为什么这么黑暗?比这个巨大地宫还要黑暗啊。
只有两个人,明明应该团结一心,坦诚相待的共渡难关,可却相互猜忌,相互提防。
自己是这样。牟戟…更是心思莫测。
洛宁当然不会听牟戟的劝告。深处固然有危险,可是在这个地方,有什么比牟戟更危险?
一旦他饿的受不了,会不会杀了自己…吃人肉?
此时此刻,洛致远宁愿面对不可知的毒虫毒物,也不愿意面对牟戟这个同类。
人心…太险!
不敢赌。
洛宁一手紧握旱烟袋,一手举着鼠皮灯。一边眼观六路,一边耳听八方。
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每根神经都绷得很紧。
就算有什么毒虫要袭击他,那也很难成功。xǐυmь.℃òm
洛宁只想离开牟戟更远一些,当下一直往深处走。
忽然一道黑影袭来,洛宁下意识的就挥出旱烟袋,五百斤的力量挥出,速度快如闪电。
多尔衮送的旱烟袋,是龙玉炼制。而龙玉本就是高级真材,比普通钢铁更加坚韧。
只听“蓬”的一声,一只巨毒蛛被打的飞了出去,掉在地上痛苦的挣扎,眼见不活了。
周围其他想伺机扑上的巨毒蛛,见状也都不敢上前。
黑暗中的毒虫,见到灯光也纷纷退避。
洛宁手持旱烟袋,胆气越来越壮。
孔爷都来过的地方,能有多大危险?
难道如今的自己,还比不上那只孔雀?
虽然修为被禁锢,可毕竟是高级修士的肉身,又有武器在手,仍然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洛宁脚步加快,越过一根又一根巨大石柱,走上一个又一个台阶,越走越高。
距离牟戟的位置也越来越远,周围也越来越阴森,蚕脸面具和鸩鸟的图案也越来越密集。
估计牟戟也想不到,洛宁敢走这么深。
忽然,前面隐隐出现了一颗很大的枯树。
“地宫之中,怎么还有一棵这么大的枯树?”
洛宁停下脚步,全神戒备的观察一会儿,终于断定就是一株合抱粗细、高不见冠的枯死古树。
这枯树看上去像是…大桑树?
嗯,鸩妃是蜀王蚕氏的妃子,这里也有很多蚕脸面具的图案,出现桑树一点也不奇怪。
可是,墓葬地宫中出现一棵树,却是有点诡异。
洛宁又走了两步,发现枯死的古桑树后面,居然还有一个池子。
池子类似一个浴池,而且还没有干涸,满池都是清幽无比的静水。
难道,牟戟在此住了一年多,喝的就是这里的水?
洛宁远远绕过枯死的古桑,来到池水边上,小心的看着池水。
看了半天,古井不波的池水不起丝毫波澜,静到极致。
衬映着不远处的古桑,显示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之美。
给洛宁的感觉就是,这个地方曾经发生过什么。
洛宁仔细察看,发现枯死的古桑树下,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像个麻袋。
什么?
洛宁不敢太靠近,他总觉得古桑树上有什么凶险。
不远不近的看了好一会儿,洛宁心中不禁升起怪异之极的感觉。
那树下麻袋一样的东西,竟似是个巨大的…茧!
就像一个巨大的蚕茧!
桑树上有蚕茧,当然再正常不过。可是这个茧子…太大了。
这么大的茧子,别说是蚕,就算是个人,也能装得下。
难道这就是天虫道茧?巨大的惊喜刚刚升起,就又被洛宁自己掐灭。
他肯定,这东西绝非天虫道茧!
天虫道茧一定藏在蜀王的王陵,也就是神秘的蝶变山。不可能在鸩妃的墓中。
而且,这巨茧也完全不像宝物该有的样子。
洛宁慢慢靠近几步,发现巨茧已经破了一个口子。
这说明…有一只巨大的蚕,化蝶破茧而出了。
这么大的茧子,破茧而出的蝶会有多大?
成年男子那么大的的蚕蝶?
它去哪了?
洛宁后退几步,远离让他不安的枯死古桑,再次靠近池子。
可正在这时,池子中忽然漾起一阵涟漪,似乎有东西从幽深的池底浮起。
洛宁浑身汗毛一炸,猛地退后几步,跃上一堵矮墙。
很快,一样东西就浮出水面。
洛宁一看,顿时目光一凝。
居然是个人!
不对,应该是具尸体。
一个光溜溜的、没穿衣服的…男尸!
那男人浑身死气沉沉。可他面目英俊,尤其是漂亮的小胡子,十分醒目。
洛宁看清这男子的脸,手一颤之下,几乎扔掉手中的鼠皮灯笼!
差点脱口惊呼。
这从池底浮起来的男尸,居然是…牟戟!
身形、五官、胡须,绝对就是牟戟!
饶是洛宁一向胆大,也是霎时间一身冷汗,禁不住毛骨悚然。
问题是,如果这水中没穿衣服的男尸是牟戟,那么…
之前和自己侃侃而谈的、借自己鼠皮灯的男子,又是谁呢?
两个牟戟,一生一死,一个穿衣服,一个光溜溜?
还是说…真正的牟戟已经死了,那人剥下了他的衣服穿上,变成了他?
否则,那个牟戟困在这里这么久,为何一点也不着急?
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牟戟,所以才不急着脱困离开?
想到两个一模一样的牟戟,洛宁忽然又联想到墨雪宗看押的复眼怪人!
那复眼怪人有复制神通,似乎是什么阴阳对偶法则,能复制出假的梁州鼎。
梁州鼎都可以复制出假的,那么…人呢?
还有,古蜀历史中的青铜神树,传说也能复制…那青铜神树,不就是桑树么?
而这里,恰恰也有一棵桑树…
洛宁想入非非,越想越觉得怪异。
他摇摇头,眨眨眼,确定这不是幻觉。
那水中男尸在水面漂浮了一小会儿,就再次沉入幽深的池水。
洛宁四顾看看,再次看到破开的巨茧,忽然心生一个奇怪的想法。
这酷似牟戟的男尸,会不会就是从那巨大茧子中爬出来的?
自己之前以为破茧而出的是成人大小的蚕蛾,是不是犯了经验主义错误?
如此诡谲的地方,破茧而出的一定就是蚕蛾?难道不能是个…人?
就是洛宁自己,也觉得这个想法实在荒谬至极。
特么的…人又不是蚕,怎么能从蚕茧里爬出来?
洛宁一点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他要离开!
少年刚要离开,忽然身后一个声音幽幽响起:
“宁儿,你发现什么了?”
洛宁一直十分小心,却没想到,背后还是突然出现一个人。
少年吓了一跳,悚然回头,却见白衣葛巾、芒鞋麻袜的牟戟,正举着一盏鼠皮灯,一脸关切的看着自己。
洛宁此时看见这个牟戟,感觉头皮都要炸了。
就像是凡人见到厉鬼!
洛宁毕竟是戏子,一边努力镇定心神,一边露出笑容。
“宁儿,你看见什么了?”牟戟再次问道,脸上写满了关怀,“你脸色不好啊,遇见什么了吗?”
洛宁摇头,释然一笑,“没事,就是好奇而已,什么都没看见。”
“真的么?”牟戟上前一步,距离洛宁只有三步之遥。
这个距离,以牟戟的身手,若是他突然出手,洛宁很难反应。
牟戟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真诚,完全就是和蔼可亲的长辈风度,可就是让洛宁心中发毛。
洛宁很自然的拉开几步距离,指着池子道:
“前辈,你在此十五个月,就是喝这池中的水么?”
牟戟忽然轻轻叹息一声,微微笑道:
“宁儿,我让你不要走太远,你偏偏走这么远,我担心你出事,只好来找你。”
“若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你娘交代呢?”
洛宁强颜一笑,“是。前辈说的对,是我太好奇了。”
牟戟则是摇头,语气带着责备:
“宁儿,你为何要说谎呢?做人要老实啊。”
“你明明在此遇见了什么,却硬说没有。唉,做个老实的孩子,难道很难么?”
“你为何不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洛宁听的眼皮子直跳,一颗心都要跳出胸腔了。
他再也忍不住的侧目,一双丹凤眼刀子一般注视着牟戟的脸!
“你觉得,我发现了什么?”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他紧握手中的旱烟袋,捏的骨节发白。
“我是谁?”牟戟闻言一笑,“宁儿,我是你的继父,牟戟啊。”
“难道你以为,池子里面的那人,才是牟戟么?”
“宁儿,我是你的继父,就算你不叫我爹,也不用怕我吧?爹还能吃了你?”
说完,他就向洛宁走来。
洛宁身子暴退一丈,厉声喝道:“你不是牟戟!你到底是谁!”
PS:大家估计都晕头转向了,猜不到剧情了。哈哈,蟹蟹,晚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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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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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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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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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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