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只见一道青衣人影缓步入内。
此人面如冠玉,飘逸俊朗。像个风度翩翩的儒雅文士。
他气势不显,道韵全无,乍看像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大龙头!”
众人见了此人,一起站了起来,纷纷抱拳行礼,神态恭敬。
就是位高权重的四大护法宗师,也不例外。
外界不知道,这儒雅书生般的俊朗男子,就是哥老会的大龙头,洛济世!
更不知道,哥老会的大龙头,还是益州牧!
洛济世对众人点头微笑,闲庭信步般穿过大公堂,老神在在的走到最高位置前,潇洒自然的坐下。
随即一挥手,“大伙都坐吧,免礼。”
“是。”护法、长老、舵主、堂主们这才一起坐下。
四大护法都有点忐忑不安,可神色都是镇定自若。
洛济世似笑非笑的环视众人,但凡被他目光触及的人,无不微微低头,心中凛然。
就是四大护法宗师,在哥老会中也不敢明着挑战洛安的威严。
二十多年来,大龙头虽然很多时候不在,却始终牢牢掌控着哥老会的大权。
洛安端起一杯茶,慢条斯理的品了一口,不疾不徐的朗声说道:
“我呢,本是出城巡视三大营,没想到夜里回来的。”
“可是,我得到秘报,说是本会要召集高层会议。既是高层大会,我身为龙头,岂能不到?”
青龙护法只好站起来,硬着头皮解释道:
“大龙头公务繁忙,身系益州安危,担负剿贼大任,天子和朝廷所托至重,已经殚精竭虑,鞠躬尽瘁。”
“会中之事,本也无关痛痒,实在不忍再劳烦大龙头。所以,我等四人就擅自做主,召集大会了。”
白虎护法也站起来解释道:“好教大龙头知道,属下等四人,并无隐瞒大龙头之意。”
“只是,正如青龙护法所言,大龙头身为州牧,军务紧急,政事繁忙。我等虽然僭越,本心却是为了替大龙头分忧…”
玄武和朱雀两位护法宗师,也都站起来解释一番。
四人此时才知道,莫看他们都是护法,在会中德高望重,可要是联合起来和大龙头打擂台,却还是力有不逮。
本是一场逼宫的政变,可还没有正式发动,就被大龙头掐灭。
四人不但没有达到既定目的,反而骑虎难下,十分被动。
他们这才明白,大龙头看似顾不上哥老会,其实时时刻刻盯着哥老会!
原以为这次能钻个空子,召集大家先斩后奏的定下几件大事,谁知这都是大龙头欲擒故纵的手段。
按照哥老会的规矩,若是大龙头执意追究,他们都要倒霉。
洛安的脸色渐渐冷下来,淡淡说道:
“我知道,你们几位以为,我做了益州牧,屁股坐在朝廷这边,故意疏远哥老会,不顾哥老会的利益,对吧?”
“以为我为了升官,企图抛弃哥老会,甚至出卖哥老会?对吧?”
“以为我忘本,忘了哥老会的大业,忘了十万兄弟,对吧?”
“认为我经常不在会中,很少亲自主持大会,这個大龙头就是尸位素餐,对吧?”
四大护法神色尴尬,“大龙头误会了,属下…”
洛安摆手打断他们的话,“所以,你们没了耐心,就想利用大伙的怨气,联合起来推选新的大龙头,是也不是?嗯?”
他神色很是淡然,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可这一声质问,犹如一柄重锤轰在众人心头。
四大护法都是三品宗师,此时都是心头凛然。
他们的确想谋权,却没打算另推大龙头。
不是不想。
是不能,不敢!
“大龙头的话,属下等实在汗颜无地啊。”青龙护法肃然说道,“大龙头这些诛心之诘,属下等万不敢当。”
“今日属下等人的确是僭越行事,请大龙头惩处,属下等毫无怨言。可我等绝无谋反之心,这另推大龙头云云,实属冤枉。”
身为女子的朱雀护法更是有点痛心疾首的说道:
“大龙头真是误解属下了,我等只是为了哥老会,也为了大龙头,哪有另起炉灶的心思?”
“我哥老会几百年的规矩,大龙头都是父死子继、兄终弟及、夫妻相承……我等莫说全无此心,就算有心背叛,也名不正言不顺啊。”
“罢了。”洛安再次露出笑容,“都是兄弟,我今日不是非要追究谁的罪过。”
“你们对哥老会的功劳,我和兄弟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就说当年,我在峨眉佗县乡下十年,只回过几次总坛,全赖你们打理会中事务。”
四人暗中松了口气。
说起来,他们都已经做到护法,对哥老会谁不是忠心耿耿?
洛安眼见敲打够了,这才说道:
“我先告诉你们,我既然是哥老会的大龙头,那就要以哥老会利益为重!”
“我七岁就加入哥老会,是在哥老会长大的,迄今四十年矣!哥老会是什么?就是我的家!”
“难道,我为了朝廷,会罔顾自己的家?”
洛安语气有点动情了,“我哥老会十万兄弟呀!他们都在看着!看着我!看着益州!看着你们!”
“我哥老会在益州几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伱们的手里,更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我虽然当了益州牧,掌控益州大权,可益州已乱,反贼嚣张,我岂能轻举妄动?”
“哥老会的秘密宗旨是什么?是蜀人治蜀!是恢复古蜀国的荣耀!”
“我!夙夜不敢忘!不敢忘!”
他指着外面,“我握着几十万大军!握着蜀王府的金山银海!却只能眼睁睁的看哥老会的地盘被反贼夺走!为什么?!”
“因为时机未到,我们只能忍!”
“百年饮冰,难凉热血!”
“我的儿子明昭,死在了反贼的手里!可我身为益州牧,却无法为自己的儿子报仇雪恨!”
“哥老会一旦举旗起兵,就只有一次机会!我们输不起!”
“若我不是益州牧,若我不是蜀王女婿,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
“换了任何一个人当益州牧,你们知道他会怎么做?!”
洛安指着众人,“换了他人当益州牧,当此危机时刻,他会拿哥老会开刀,将哥老会这个隐患连根拔起!
“然后,用哥老会积累数百年的资源和产业,充作军饷,剿杀反贼!”
“若是如此,我哥老会就已经万劫不复了呀!”
“是我入赘蜀王府,靠着蜀王的力量,罢免了上任益州牧,谋取了益州牧的官位!这才保全了哥老会的基业!”
“哥老会保住了,我只能用蜀王府的资源来充军饷!你们说,我的屁股坐在哪?”
“大龙头…”四大护法不禁动容,“大龙头…我等误会大龙头,属下万死,请大龙头责罚…”
“大龙头…”很多长老和舵主、堂主忍不住热泪盈眶。m.χIùmЬ.CǒM
此时此刻,他们因为迟迟不起事的怨气,已经烟消云散。
洛安长叹一声,望着门外的夜色,语气越加沉郁:
“在座的,都是我的兄弟。有些兄弟或许知道,上一任大龙头,是怎么死的吧?”
“她放弃所有的青楼生意。身为女子,她认为女子卖身是耻辱。真是太意气用事了。”
“你们总该记得,哥老会一度放弃了青楼生意,损失惨重。”
“青楼生意是我哥老会一大财源,也是哥老会掌控益州江湖的重要手段。不知道多少兄弟靠着这门生意养家糊口。”
“可是她居然放弃!”
“仅仅因为她是女人!难道哥老会的利益和大业,还比不得她一个清高的念头么?”
“除此之外,她还想放弃福寿膏生意!也没了复国的心思!她认为那是虚无缥缈的野心!”
“所以,我只能杀妻夺位!这件事,在座的不止一人知道,我也无须隐瞒。”
“为了哥老会,为了十万兄弟,我只能大义灭亲!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今日我想说的是,任何人罔顾哥老会的利益和大业,都不配当哥老会的袍哥,包括…大龙头!”
“若是有朝一日,我像化蝶一样不顾哥老会的大业,危害哥老会的利益,你们任何人,都可以反我!”
青龙护法道:“大龙头杀妻夺位,大义灭亲,用心良苦,大家支持!若非如此,我等又岂能拥护大龙头继位?”
洛安话锋一转,“我知道很多人心中有怨气,认为我迟迟不起兵,坐失良机,可现在真不是最好时机。”
“哥老会一旦举旗起势,是帮反贼呢,还是帮朝廷呢?”
“若是帮反贼,朝廷就一定会对付哥老会,便宜的是张、李反贼。”
“若是帮朝廷,就会成为反贼的敌人。朝廷灭了反贼,哥老会也独木难支。”
“若是两不相帮,那就是两边不讨好,两边都是敌人!”
“说来说去,局面如此尴尬,主要是哥老会没有靠山!”
众人一想,也感觉的确如此。
洛安站起来,在大堂上来回踱步,侃侃而谈。
“哥老会有钱,起码前期资源不缺。兵器战马我都有办法。哥老会十万兄弟,前期兵也不缺。可是…缺靠山!”
“没有靠山,哥老会根本无法持久。无论是朝廷还是反贼,实力都比哥老会强大。”
“没有靠山,就没有声势,别人就不敢投奔,就不敢押宝哥老会。哥老会迟早会失败。”
“所以,我一直在等,等的就是靠山!”
众人听明白了,大龙头煞费苦心,说的就是靠山。
洛安说到这里,忽然打出一个手诀,放开阵法禁制,看着门口,说道:
“有请昆靡先生!”
随即,大公堂的门口,就出现一个瘦小的白衣男子。
这白衣男子手上缠着一条黑色的毒蛇,头戴南诏人的羽冠,气息很是阴郁。
看其修为,是四品圆满的蛊修。
“南诏人?”哥老会众人都是神色一怔。
四大护法终于明白了。
原来,大龙头是要哥老会投靠南诏。但又顾虑他们会反对,所以就故意设下这个圈套。
等到自己等人理亏,为了免于被追究,就不得不支持投靠南诏。
如此一来,投靠南诏的内部阻力,就被大龙头消除了。
南诏国和益州接壤,精兵百万,战力强悍,随时可出兵益州,的确是一大靠山。
可是,一旦投靠南诏国,哥老会就算能恢复古蜀国割据益州,只怕也会被南诏控制,沦为附庸。
他们有心反对,可想到今夜谋权失败,还没有被追究,也没了反对的底气。
“在下大南诏国特使昆靡。”南诏特使有点傲慢的说道,“大龙头,我们又见面了。”
“也不知道,诸位是否欢迎我。”
他的夏语说的十分流利,没有南诏口音。
洛安微微一笑,“特使请坐。这里坐着的,都是我哥老会的核心兄弟。”
“他们对特使,可是望眼欲穿,岂会不欢迎?”
“诸位护法,你们说是么?”
四大护法宗师面面相觑,只能苦笑道:“昆靡先生来访,哥老会荣幸至极。”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捏着鼻子支持投靠南诏国了。
洛安眼见无人反对,不禁微微一笑。
你们听话,那是最好。
若是再敢反对…
昆靡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大龙头,其他话我也不说了。最快明年五月,最迟八月,南诏就出兵益州。”
“南诏不要益州,只要你称臣纳贡即可。”
听到称臣纳贡,四大护法都是脸色一变。
昆靡其实还有一句话,割地!
起码要割让临近南诏的三个郡!
当然,这些话现在不能提。
“还有,大龙头若是真有诚意,最后敲定此事,还需要亲自去一趟南诏王城,面见骠信陛下。”
洛安点头道:“那是自然。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骠信陛下了,陛下她还好么?”
昆靡笑道:“陛下很好。她对我说,只要你忠心,你这个蜀国之主,她就扶定了。”
洛安双手合十,用南诏的礼节说道:“外臣,谢过骠信陛下!”
………
等到送走南诏特使,青龙护法忍不住说道:
“大龙头,南诏如狼,异族蛮夷,非我族类。若是将来出尔反尔,染指益州…”
洛安微笑道:“谋定而后动,走一步看三步。可当务之急,是要借助南诏的大军。”
白虎护法道:“大龙头,哥老会起兵的确需要外援,可到时朝廷震怒,源源不断派兵进入益州…”
“朝廷?”洛安摇头,“朝廷自身难保,还顾得上益州?”
“金军越来越强势,各地反贼蜂起,大夏气数将尽,维持不了多少年。”
“我这个益州牧,能当一年是一年…”
青雀护法神色忧虑,“若是金人得了天下,就算我等割据益州,只怕也难以长久。”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洛安望着北方,目光清幽深邃,“金人未必能夺取天下。”
“最少眼下,我们要依仗南诏,鲸吞益州!”
“转过年,我就亲自去南诏王城,面见南诏女王!”
原本会被四大护法反对的‘称臣南诏’之策,就这样被洛安举重若轻、轻而易举的决定。
这绝对是哥老会数百年来的历史大事!
四大护法心中暗叹,却只能表态服从“称臣南诏”的决议。
………
青云客栈的天字号客房之内,洛离一边玩弄着冰蛇,一边研读《九毒真经》。
少女打了一个哈欠,兴趣缺缺的收了《九毒真经》。
这是外界做梦都想要的唐家秘笈,可洛离居然不感兴趣。
不想看了。
一时也很难看懂。上面的文字,实在是太古怪。
洛离摩挲着冰蛇,站起来看着夜色沉沉的窗外,不禁焦急起来。
这么晚了,嫂子和陆翩翩还没有回来,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是不是应该去玄武镖局,花钱请高手去幕家戏园?
正在洛离打算去玄武镖局时,忽然阵法之门咔的一声,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离儿,我回来了。”
“嫂子!”洛离顿时如释重负。
苏绰神色凝重的走进来,先是喝了一杯茶,这才叹息道:
“陆翩翩的宝物,算是顺利取回来了。可是也遇到了麻烦……”
“…我发了血誓,就必须去苏府,求苏舆出手来救幕仙伶…”
“离儿,你明天就待在这里,我去苏府!”
PS:看着这一章,是不是有人认为我在洗白洛安?我并没有洗白洛安的意思,此人就是个坏人,没啥好洗白的。蟹蟹,晚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放开评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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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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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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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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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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