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绰情不自禁之下抓住洛宁的手,立刻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缩回手。
换了一般女子,此时一定面红耳赤,不胜娇羞了。
可是,苏绰天生冰雪聪明,落落大方的性情仿佛与生俱来。
她既失态抓住洛宁的手,干脆化尴尬为坦然,虽然额头有点发红,却仍然气度从容。
这种让女子尴尬不已的糗事,反而被她演绎的自然随和,不着痕迹。
就好像不是第一次这么干。或者…这么干并无不妥。
苏绰没有触电般立刻放开洛宁的手,反而大胆的看着洛宁的眼睛,语气也一如既往的优雅:
“洛家哥哥,无论我的容貌能否恢复,有洛家哥哥这句话,我就已经很知足。”
她的眼眸星光点点,微带笑意,抬手撩撩秀发,借此机会收回手掌,动作十分自然。
一场尴尬,就这么消解于无形。
洛宁也神色轻松的一笑,端起茶喝了一口,“客栈的茶一般,但绰儿的茶艺却是不错。”
苏绰不尴尬,他当然更不尴尬。
陆翩翩讥讽不已:“嘻。苏绰啊苏绰,你犯什么花痴?主动拉一个男人的手?我都替你害臊!”
“你容貌都毁了,又不是修士,当个妾室都不合格,他真把你当回事?我告诉你,他最多就是看你阿兄的面子怜悯你而已,心中不可能看得起你。”
“嘻。女人没了容貌,在男人眼中什么都不是,你不懂男人。”
“本教主告诉你,男人这种东西就是以貌取人,唯美是图,好色才是他们的本性…”
“陆翩翩,你很懂男人么?”苏绰一点也不恼,反唇相讥,“难道是阅男无数?嘻。”
陆翩翩噎的如同被塞了一颗鸡蛋,“谁阅男无数?你清纯如水,怎么章口就来…”
苏绰道:“陆翩翩,你高高在上惯了,根本不懂洛家哥哥。他没你说的那么势利,也不会因为我丑就看不起我。”
“我是不懂男人。可我知道,人和人不一样,男人也是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就说我们都是女人,可你我之间的秉性差别,却如同冰炭。岂能因为同是女人,就泛泛而论?”
陆翩翩的语气有点恨其不争了:“苏绰啊,你为何如此信任洛宁?你认识他也就一个月,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嘻。”
苏绰道:“我这么容易信任他,那是因为信任我阿兄。”
“我阿兄选择的结拜兄弟,完全值得我信任。因为我阿兄的眼光,根本不是一般人可比。”
“陆翩翩,你是把人看扁了。也是,你是当过大教主的人,不食人间烟火,又能看得起谁?”
“不可理喻。”陆翩翩冷笑,“等到你吃了这男人的亏,遍体鳞伤,看你再嘴硬。”
“还真是累呢。”苏绰心中苦涩,“天天和你争论不休,我的好脾气,都快被你消磨光了。”
“唉,要是死了,也就安静了吧。”
陆翩翩立刻道:“苏绰,你可别胡思乱想。姐姐只是关心你,没想和你吵架。”
然后,她就不再说话了。
她也不急。
因为很快,苏绰的酒瘾就会犯,雷打不动的开始每日喝酒功课。
到时,她就是这具身体的主宰。
晚春的阳光有点闷热了。洛宁和苏绰安静的对坐喝茶,一股暧昧的气氛,难以遏制的潜滋暗长起来。
整个房间暗香浮动,光影氤氲。
少年腰背挺拔,坐姿却很闲适。他端着茶杯,看着碧绿的茶水,和杯中浮现的那双丹凤眼对视。
左手,有意无意之间,捏着不同的戏剧手诀。
时光如此,真想掉几句嗓子啊。m.χIùmЬ.CǒM
伶道修为越高,他越觉得远不止饰演角色那么简单。隐隐的,他好像抓住了什么,却又虚无缥缈,幽玄难觅。
这段时间的经历脉络浮上心头,抽丝剥茧般再次呈现,总有种莫可名状的诡谲之感。
罢了。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有恨月长圆。
想那么多作甚?不如珍惜眼前人,做好眼前事。
洛天下没了吊嗓子的兴致,他取出一颗鬼饵果,一把小药刀,切了一片。
又蘸了一点蜂蜜,拿出一壶酒,倒了一杯。
然后,就这么吃了下去。
一片鬼饵果下肚,洛宁心旷神怡,灵台清净,整个魂魄都舒适通泰了。
每次吃片鬼饵果后,他才觉得自己的存在最真实。
苏绰就这么默默看着洛宁这一系列动作,仿佛一株解语花。
她已经很熟悉这一幕了。
洛家哥哥的五识在渐渐丧失,也不知道何时能恢复如初。
他不但有失明失聪的危险,甚至还有性命之忧。
她不禁有些担心。
那么多恶人逍遥的活着,洛家哥哥这么好的人,为何要遭此厄运?
只要是见过她面巾下被毁的脸的人,几乎都会露出各种让她不适的眼神。
哪怕掩饰的很好,她也能敏锐的捕捉到。
可是洛宁,没有。
之前他看见自己的脸,目光和别人不同,让她很放松,很安心。
女郎静静的给洛宁斟了一杯酒,轻启朱唇道:
“除了阿兄,洛家哥哥最让我感到安心。”
“吉人自有天相。洛家哥哥必能逢凶化吉。”
“如蒙不弃,天涯相随。”
关切的神色,不加掩饰。
没错,她似乎和其他女子不同。面对洛宁,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感和关心。
就算容貌被毁,不能修炼,可居然没有丝毫自轻自贱的卑微态度。
洛宁最欣赏她的地方,恰恰就是这点。
一个人若是天生自信尊贵,就算命运多舛,那也自有一股风骨,通透豁达,不加矫饰。
苏绰就是这种人,很纯粹。
她的容貌被毁了,可她的意志…没有!
和这种女子相处,他也很轻松。
“绰儿有明月之心。”洛宁的笑容干净而温暖,“我和你阿兄义结金兰,却有一个共同点,都有个好妹子。”
苏绰眼眸微弯,“离儿可怜可爱,我很喜欢。但离儿妹妹,对我有误会。”
冰雪聪明的她,如何不知道洛离的心思?
洛宁呵呵一笑,“她就这性子。虽不是天真烂漫混沌未凿,却毕竟稚气未脱。”
一边说一边收起了鬼饵果,“吃了一点鬼饵果,听觉暂时不再减弱。”
苏绰蛾眉一皱,“开始影响耳识了?”
洛宁点头,“这是免不了的事。若是没有鬼饵果,我此时已经聋了。”
“可是鬼饵果又能吃多久?此物灵市都难以买到。”
“等到鬼饵果吃完,只怕到时会五识尽丧,变成瞎子和聋子。”
“不会的。”苏绰轻摇螓首,目光坚定,“洛家哥哥一定会转危为安。就算万一真到了那一步…”
“就算万一真到了那一步,绰儿愿做洛家哥哥的眼睛。”
“哈哈!”洛宁闻言忍不住飒然而笑,“好吧绰儿,我记着你的话。”
笑声未绝,就将酒壶递过去,“给。知道你早就酒瘾发作。”
苏绰借过酒壶,“洛家哥哥,绰儿一喝酒就言语无状。若是绰儿说了什么无理之言,洛家哥哥宽宥则个。”
洛宁闻言,再次大笑。
“无妨。我已和你阿兄一样见怪不怪,习惯就好。”
心道:陆翩翩要出来了,且看她要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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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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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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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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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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