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为什么哑娘还能一脸坦然承认是她下毒,毫无愧色?
哑娘说不了话,答不了沈七芽为什么。
她只能尽可能的用双手比划,比划的内容,作为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沈七芽看不明白。
以往哑娘跟在她身边,做的最多的事情是伺候她衣食住行。
宫中上到衣物,下到甜品点心,都有既定的规定,极少会出错。
哑娘很少表达自己的意愿,大部分以她的意愿为主,她不喜欢的,哑娘绝不会让它出现在自己面前。
没有答案,只能继续问。
“有人指使你下毒?”
哑娘猛然摇头。
“你要害我?”
这回,哑娘更加激烈地摇头。
不是害她,难不成要救她?
“你要救我?”
这回哑娘既是摇头又点头,反反复复,沈七芽一时无法确定,是还是不是。
哑娘快速比划一翻,又见沈七芽不明白,她走到旁边拿起一方擦头发用的方布巾盖在自己的头上,然后扯下来,直冲沈七芽摇头、摆手。
“你不希望我做新娘子,不希望我嫁进冯家?”
当时她中毒后,没有伤及性命,只是毒令她全身长满红疹、发胖,模样很丑,这种情况,一般新郎会把婚期押后。
遇到厉害些的婆家,直接退亲。
闻言,哑娘双眸一下子仿佛点亮了千千万万的星光,炫目无比地点头。
沈七芽目光落在哑娘双手上,语气越发冷清,“你知道什么?冯家有问题?”
这回,哑娘既是点头又是摇头。
冯家的事情一时揪不清,沈七芽问别的,“大婚前,我给你的嫁妆呢?”
她知道自己中毒后,深感不安,就把自己嫁妆里的地契、暗印、大后娘娘给的压箱底全部从九转玲珑箱悄悄拿出来,分别放到两只朴素无纹的廉价木盒子里。
并暗中交给当时最任信的哑娘,让她找个安全的地方藏好。
哑娘仍是双手比划得眼花缭乱,沈七芽仍不知道她在比划什么。
“你把它们藏在某个地方?”
哑娘摇头。
“你把你们给某人了?”
沈七芽见哑娘点头,这一点,她的心也点沉下去。
在龙曲尊手上吗?
“是龙曲尊吗?”心底,她仍然怀抱一丝奢望。
哑娘第一时间否头,手指指向沈七芽的眼睛。
“我见过?”
这回,得到哑娘的肯定。
“与皇族有关的人?太后娘娘?”沈七芽长居宫中,宫里比自己家还熟悉。
哑娘摇摇头。
“与冯家有关的人?”
哑娘依然摇头。
“与沈家有关的人?”
这下,哑娘快速地点头,双手又是附带一翻比划,见沈七芽不明白,哑娘跑出去,不一会儿给她拿来一朵黄色的小菜花。
小菜花?
“厨房里的人?”
“采购里的人?”
“庄子上种菜的人?”
“大少爷身边的菜头?”
“年年进府做爹最爱腌菜的婶儿?”
“……”
沈七芽问过所有与菜有关的,有沈府有关的人物,问了老半天,哑娘全摇头。
沈七芽实在猜不出来。
“下毒是为我好吗?其中有我不知道的内情?”既不是害她,亦不是救她,为了她好?
这一问,让哑娘一下子哭出来,无声地哭得痛快,好像她所有的委屈都找到喧泄出口,过来想拉住沈七芽的手,见沈七芽回避,她跪伏在沈七芽脚边,痛哭流涕。
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哑娘,沈七芽握紧的拳头变得强硬,她没有感情地对哑娘道,“你真为我好,你现在就去死。”
她信任龙曲尊,他承诺她,会向圣上提出赐婚,结果音讯全无,后来她才得知,他去从军,四年后回来,更是联合冯家打得她措手不及;
她信任冯文庆作为书生的人格,因为他一席话,为了祖母安心的去,她如约嫁进冯府,结果冯文庆奔她的嫁妆而来。
逼得她无路可走,坠崖收场;
她信任哑娘,结果哑娘给她下毒。
这世间,还有谁值得去信任?
沈七芽的话让哑娘抬起的眼眸里一片错愕和难以置信。
哑娘反应让沈七芽死心闭上眼睛,“你出去。往后,你做你的哑婆子,我做我的白七丫,以后各不相干。”
哑娘都能为了某些利益,能给她下毒,让她身上的毒成为她通奸有力的佐证,她能信哑娘能为她去死吗?
不能。
哑娘站起来,再三犹豫地看向沈七芽,无声的嘴唇在动,没有人知道此时的她在说什么,然后,她退出沈七芽的房间,走进自己暂时居住的柴房。
黑暗中,白启峰从屋角处走出来,看着沈七芽房间的灯熄灭,看着哑娘所在的柴房的灯光亮起,犹豫再三,他又退回黑暗的屋角处。
怕哑婆子真的出事。
他站在黑暗中等待许久,直到听见鸡鸣,见无事发生,才回去睡。
“哑婆子跳河了!!”
“你们几个快点压她的胸口,用力点……”
伴随吵闹声,沈七芽被吵醒,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色灰蒙,准备天亮。
“七丫头,你快点起来,你买回来的哑婆子跳河了!一两买回来,活都没赚回本,现在跳什么河?”
柳底来敲响沈七芽的房间,想到一两银子,气得跳脚。
要死,好歹得把一两银子干回来再跳吧。
哑娘跳河了?
她不是不情愿吗?
沈七芽心中猛然一紧,翻身跃起。
“谁这么败家!做个鞋垫也要垫棉花,这个死哑婆子,我给棉花让她给我令冬做件棉夹衫,她竟然给我这么挥霍棉花,回头老娘打死她……”
柳氏从沈七芽门角发现一只布包,打开来,竟然是两对垫棉花的鞋垫,顿时恼火地骂起来。
沈七芽看到二伯娘手中的鞋垫,她突然明白过来,当时哑娘不是不愿意,是怕自己死了,没有人来照顾她。
为了表达自己对她的忠诚,她选择以死明志,匆忙间,她还不忘给她做两双鞋垫。m.xiumb.com
哑娘……哑娘!!
沈七芽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涌出来,她一把抢过二伯娘手上的鞋垫,向吵杂声奔去,朝着浑身湿淋淋的哑娘,冲她大喊,“我信你!哑娘,我信你!我信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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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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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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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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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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