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的衣服竟然是哑娘在洗。

  哑娘错愕回头,没想到沈七芽会站在自己后面。

  初时看到沈七芽时,眼里迸发欢喜的光芒,继而眼里的光一点点被泪水熄灭,她抹抹眼泪,背过身去,继续无声地忙碌自己的事情。

  沈七芽看着哑娘忙碌的背影,返身回屋。

  她现在对哑娘而言,是白七丫,另一个陌生人,把她带出苦海的人而已。

  这晚过后,沈七芽不再理会哑娘。

  “七丫头,这是阿大叔特意让九丫给你炖的补汤。”回到家,沈七芽洗浴出来,柳氏给她端来一小碗肉汤。

  有银子,大族长见沈七芽整天忙碌不停,想到她之前大伤,去药铺抓补身子药回来炖鸡汤。

  “就我一个人有?”

  “没,你奶奶老一辈都有。趁热喝完,一会吃晚膳了。”自从上次沈七芽替白令春解决麻烦亲事后,柳氏对她亲昵不少。

  沈七芽谢过二伯娘,自己拿起勺子准备开吃。

  猝然,哑娘跑出来,一把夺过沈七芽手上的勺子,小碗肉汤亦被哑娘扫翻在地。

  碗碎了。

  鸡肉和汤洒了一地。

  “哎,你这个哑婆子疯了是不是?!我打死你……”柳氏才走到灶房门前,就看见哑婆子冷不丁泼掉她都不舍得喝的汤。

  顿时,心火窜起,拿着扫把冲过来,往哑婆子身上打。

  哑娘仿佛自带保护罩,不会理会暴力柳氏的拍打,快速从一堆汤渣里找到两块药材递到沈七芽面前。

  当归。

  沈七芽一眼便认出来。

  她吃不得当归。

  每每喝到与当归有关的药,或补汤,她全身起红疹,红肿七八天。

  小时候,她不知情,误喝过一次,结果难受好几天。

  哑娘阻止她喝,是知道她吃不得当归,知道她是沈七芽?

  汗!

  这个念头出来,沈七芽全身紧绷,哑娘怎么会认出她来?

  哑娘凭什么能准确认定,她就是沈七芽?

  沈七芽想起哑娘到她的种种。

  很多东西,越来越符合她的习惯。

  如夜食,以前的宫中生活,让她习惯少吃多餐,睡前她习惯吃点夜食再睡;

  如衣服,喜欢穿没有折痕的衣服;

  如鞋子,喜欢在鞋子里垫上一层用棉花纳成的鞋垫;

  如月事布,她习惯用一次性,用完即烧毁。

  哑娘来后,她房里的炕柜里面放着一叠用干净碎布头做成的月事布,当时她还感叹,大伯娘终于大方一回,不再扣扣馊馊。

  上次大量买布,掌柜送四麻袋的布头做添头,哑娘能动,只有布头。

  “打死你!!”

  哑娘对柳氏输出完全无礼,这让柳氏更加生气,奋力用扫把打哑娘,简直是凶残母夜叉上身,恨不得当场打死哑娘。

  “二伯娘,可以了。”

  沈七芽阻止柳氏打人,柳氏心痛得骂骂咧咧走开。

  凭白无故被哑娘打翻一碗补药,众人心痛不已。

  村长更是可惜连连。

  银子啊,就这样倒完了。

  “爹,快捡啊,肉啊!”

  十五则一脸狂喜飞奔过来,大声招呼爹过来捡肉,“洗干净,我们串起来的烤,烤出油花,洒点辣椒粉,超级香。”

  “真的?那爹去打翻多几碗,我们全捡去烤……”

  白三宝真的就奔过去将不知道谁放在堂屋门前木凳上散热的肉汤。

  啪。

  被白三宝摔在地上,并朝小闺女兴奋大喊,“十五快来捡啊,好多肉!”

  “……”

  众人好想柳氏发挥打哑婆子的威武,提着扫把回头,打死败家的白三宝!

  吃就吃,能不能别把碗给砸了?!

  二文钱一只碗!

  远处的柳氏看到白三宝砸碗,则第一时间保命丢掉手中的扫把,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正端着补身肉汤的老人家们心惊肉跳,生怕白三宝奔到自己身边来,把自己的补身肉汤夺去,顾不得汤汁洒出来。

  第一时间把肉汤塞给自己的儿孙,惊恐万状地大呼:“快,藏起来!”

  再不藏,就会被白三宝抢走。

  连吃饭的碗都保不住。

  “十五,五爷爷给你十文,别让你爹砸碗!”村长心痛二文钱的碗被白三宝砸了,赶紧出十文,大喊让十五将白三宝拉住!xǐυmь.℃òm

  院子里一阵慌乱,沈七芽则去找大族长。

  “大爷爷,我过来和你说说话。”

  大族长有空就摆弄自己的药箱,随着收入增加,大族长的药箱新添不少药品,兴起对药的研究。

  “哎,想说什么,说吧,大爷爷听着呢。”

  “大爷爷,刚刚哑娘打翻补药,我喝不得。大爷爷,你看。”沈七芽从大族长正在整理的药包中拿起一片当归,放进嘴里含一会。

  手背开始以眼肉可见的速度出红疹,“大爷爷,你瞧,出红疹了。”

  说完,她快速吐掉。

  即便她吐掉,红疹还是不停地冒出来。

  “如果份量足够多,会导致窒息,无法呼吸。”

  窒息,大族长还是懂的,“那……那怎么办?”

  “以后不碰当归就没事。这事,希望大爷爷替我保密,我怕大哥他们担心。”

  “我记住了,以后我会谨慎些。”

  夜深人静。

  沈七芽问站在自己面前的哑娘,“我是谁?”

  这话一问出来,哑娘就显得激动。

  她又哭又笑,双手激动在比划,怕沈七芽看不明白,她从腰封里拿出破帕子,从帕子里拿出断成二截的竹手镯,双手一直在自己大腿边比划。

  沈七芽看明白了。

  哑娘是在说,这手镯是沈七芽才到她大腿高时,做给她。

  看着哑娘激动的神情,沈七芽却如鲠在喉,她所有的劫难是从哑娘下毒开始。

  知道自己中毒后,她怀疑过身边所有的人,唯独没有怀疑过哑娘。

  她身边的护卫、宫女、太监、伺候麽麽换了一批又一批,只有哑娘始终如一像一道影子一样陪在她身边。

  从沈家到皇宫,从呀呀学语到长大成人,像家人一样,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偏偏。

  就是哑娘下的毒。

  想到过往的种种,沈七芽的眼神渐冷,衣袖下的双手徐徐攥成拳头,“是你给我下毒?”

  哑娘没有犹豫,她点头承认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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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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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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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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